“手下留瓶子花束鏡子镯子畫眉鳥——”千曉一個箭步沖上來,欸?不對,他一大男人買啥镯子?
來不及管那麼多了!
千曉抓住客卿的手臂,高大的男人原本站得端莊筆直,在那不緊不慢地決定買哪隻畫眉鳥,忽然往旁邊一斜,連帶着穩重的腳步都踉跄了幾下,
他震驚地看着千曉,不知道這孩子從哪冒出來的,
甚至從沒想過小生看上去纖瘦,怎麼力量忽然這麼大?
星稀隻聽鐘離輕咳一聲,便嗖地消失在了眼前,
她的手伸在半空中,“哎…額…鐘離……先生。”
屋外,瞬間迸發出來的那般,千曉仿佛魂穿了魯智深,而客卿就是那個倒黴的垂楊柳,
她硬生生地把給比自己高一頭的男人拽着快步走了起來,去哪都好,隻要遠離這堆大額支出,
現在是中午飯點的時間,食物的香氣在空中彌漫,炒面撒入油鍋滋啦幾聲,做飯的師傅又往裡面撒了幾把絕雲椒椒,
千曉拉着鐘離的手臂頭也不回的穿梭在人群,鐘離在後面大步跟着這個看上去有些氣沖沖的小生,
人影從他們身邊匆匆經過,有的會向他們投來疑惑的目光,也有認出了鐘離的人熱情地問‘鐘離先生這是去哪?’
但他一句都說不出來,以前在絕雲間遨遊飛翔時,都覺得沒現在快,
他難得地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但隻要他想随時可以甩開小生的手,讓他停下來,
隻要他想,
以普遍理性而論,他應該這樣做,他也會這樣做,
但是鐘離沒有,
鐘離颀長英俊,在人群中那樣顯眼,他跟着千曉目的地在人群裡穿梭,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發尾晃得很不平靜,
他想看看忽然闖進來的的小生要給他帶到哪去,
千曉把他拉到碼頭,浪花拍打着岸邊,水花翻湧聲,
鐘離看到千曉潔白到額頭滲出汗珠,海風把小生淩亂的頭發往旁邊吹個不停,他看不見自己的發尾也以同樣的角度飛揚,
漁夫的歌聲從遙遠的地方響起,接着是貨船即将起航的号角,
千曉眼神堅定地看着鐘離,在醞釀着許多想說的話,
鐘離目光落在千曉額頭上許久,拿出一張淺褐色的手帕遞給她,
“擦汗。”
“謝謝,”千曉接過手帕,在額頭上擦了下,汗水透過時加深了手帕的顔色,
她剛想把手帕還給鐘離時動作一頓,這已經被她用過了,
千曉收回手,拿着手帕垂在身體兩側,“先生,我洗完再給你。”
“不用,”鐘離小幅度地前傾片刻,從千曉手中抽走,手帕絲滑地穿過掌心,手套溫涼的皮革無意地掠過千曉沁着汗水的手指,
她不自覺地看向鐘離被袖子緊緊包裹的手臂,上面還有着她抓了一路留下的痕迹,
肌肉緊繃的手感,跳動的血脈仿佛還在,
鐘離把手帕疊好放回口袋,“小千今天怎麼了?”
說到這,千曉憋了很久的情緒,在風朗氣清的這天忽然想要爆發,
可話還沒說出口,她又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客卿,
理性将情緒壓下去,千曉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人無奈到了極緻會笑出聲,
“客卿,”千曉笑得很奇怪,讓鐘離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說,“嗯,你說。”
“你今天是不是想把那些東西全買了?”
“哪些東西?”鐘離問。
哪些東西?他居然問哪些東西?他是不是壓根不知道自己買了什麼?
他不知道,千曉可全知道,
有時候千曉甚至覺得自己比客卿還要了解客卿,
聽戲要聽最貴的名角,
遛鳥要遛最貴的畫眉,
茶葉必須是翹英莊當季新茶,
月系菜去新月軒,
璃系菜要去琉璃亭,
香菱當廚的萬民堂必須去,
風和日麗的時候要躺在緞面的椅子上曬太陽,
瓷器要去明星齋,
魚竿必須是十年樹齡的萃華木,
樁樁件件,她記得多得像是拿來練字,
雖然她的字依舊醜得很穩定,
千曉往後退了一步,此時的陽光灑在海面波光粼粼,“客卿,我不理解,你為什麼還要買個镯子?”
“原來小千在問這個,”鐘離會心一笑,“那镯子是上好的玉石,品質上乘,不見瑕疵,實在難得。”
“黃瓷的畫眉鳥呢?家裡不有兩隻活的了嗎?”
“小千好眼光,能用瓷藝将畫眉做得如此栩栩如生,實在難得。”
千曉欲哭無淚,不知為何她想到曾經看過的一個電視:合租室友用朋友的錢過上了朋友夢寐以求的生活,朋友卻累成狗。
難得的你都想要,那我還是往生堂最難得的會計呢,你知道了豈不是也想要?千曉在心裡默默地怼着,
雖然這都是往生堂的錢,但苦力都是她出的,本職工作不是為往生堂算業務,反而成了客卿的專屬會計?
專屬會計要不要發一點額外工資?
那這個工資該是誰發?
客卿發嗎?
然後客卿再用賬單給她發工資,賬單還是她做,
完美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