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鍛刀爐前隻擺了一把刀,那麼绀音也就輕哼一聲瞄上一眼,然後酸唧唧地腹诽幾句便就算是結束了。
可出現在眼前的,是出乎意料的兩把刀,于是哼聲也好怨念也罷,全都飛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她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生怕真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畢竟人是擁有兩個眼睛的。一隻眼睛看到了一把刀,所以兩隻眼睛能夠看見兩把刀也不算是什麼稀奇事?
如此離譜的想法自然是不可能成真的,況且她的眼睛也确實沒有出問題。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看——踮起腳尖高高地往下俯瞰或是俯身壓低視線從下方掃過去,擺在台面上的兩把刀就是兩把沒錯。
這兩把刀姑且還隻是粗糙笨重的半成品模樣,根本看不出半點鋒芒,但長度也好形制也罷,都是一模一樣的。
也就是說,鐵之森正在鍛造完全相同的兩把日輪刀。
為什麼呢?打兩把刀幹嘛呢?
酸溜溜的嫉妒心在古怪的現實情況面前頓時算不上什麼了。绀音依舊盯着面前的這兩把到,一點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奧秘。看來隻有刀匠本人才能給出解答了,她真恨不得把鐵之森從床上拽起來搖醒才好。
事實上,她也确實将自己的想法付諸實際了,隻可惜天光未亮,沉浸在酒精世界中的鐵之森睡得正酣,就算被搖晃了好幾下,都沒有動過眼皮。
醒都醒不過來,更别提要向他發出質問了。
绀音滿心無奈,但也沒有辦法,暫且罷休了,帶着困惑繼續在周圍踱步不停。
今夜的夜晚好像格外漫長,也可能是不安定的心情讓時間顯得更加拖沓。她真的都快要把鐵之森家周圍這片土地踩到凹下去了,才終于聽到磨蹭的腳步聲從房間裡磨蹭着出來。
來了來了,終于醒了!
绀音真的樂到都快要原地跳起了,蹦跶着前所未有的輕快腳步,比正午的風還要更快地鑽進了屋裡。
倏地從亮堂的庭院來到了略微昏暗的室内,視線短暫地黯淡了一瞬,她這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影——比她高一點、比她壯一點,耷拉着的腦袋上翹起着幾縷短短發絲。
哎呀,這可不是她等待已久的目标人物鐵之森啊,而是義勇呀!
輕快的腳步不可避免地僵住了,不過也還沒到沉重的程度。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了。
好嘛,義勇就義勇,能見到他也挺高興的,所以沒什麼叫人失望的!
加快步伐,她一下子就蹦到了義勇身邊,盯着他那不自然搖晃着的腦袋,忍不住笑出聲來。
上次他在蝶屋喝多了酒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副模樣呢。
“太陽都要把你的頭曬穿啦,你睡醒了嗎?”她說着,用手指戳戳義勇,有點意外,“咦,你的頭怎麼這麼輕?”
隻是稍微碰了碰而已,都沒怎麼用力,腦袋晃動的幅度居然變得更明顯了。難道頭蓋骨裡頭裝的全都是空氣嗎?
酒精将如何影響人類的身軀,其中的奧秘绀音一點也不懂。義勇也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比較合适,悄無聲息地壓低了頭,臉頰怎麼看都好像比剛才更紅了一點,可能是因為時值正午的陽光,也可能是由于酒精的搗亂,總之絕無可能是他的羞恥心在作祟。
實在被戳了好久,他隻能親自動手推開那隻惡作劇般動個不停的手指了。
“……不要玩了。”他歎了口氣,難免有點無奈,“頭很疼。”
昨晚喝的那一肚子酒,現在好像都跑進他的腦袋裡了,隻是微微動一下,都好像能聽到頭顱裡傳來哐當哐當的水聲。
“哼!”绀音雖然發出了這麼一聲不痛快的悶響,卻也不是真的生氣了,好奇心當然也是一點都沒有減少,“因為喝了酒,所以頭疼嗎?”
義勇眨了幾下眼,代替點頭作為應答:“是的。喝得太多了。”
“那你不喝不就好了嗎?”
明知道喝多了酒會不舒坦,居然還是硬生生灌下去了不少。绀音撇撇嘴,真搞不懂眼前這個人類在想什麼。
大概是被她這理所應當般的質問口氣說得有些心虛,義勇的目光偷摸摸挪到了别處去,很生硬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艱難擠出的“嗯”一聲氣若遊絲。
“下次我不會再因為對方太過熱情而來者不拒了……我先去吹會兒風。”
丢下這麼一句話,他順手搬走旁邊的舊竹椅,加快腳步走出去了。
有了義勇陪在旁邊,盡管不是每分鐘都一定能冒出什麼有趣的對話,但也足夠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了。
绀音伏在他的身後,把整個上半身都壓在了椅背上,一會兒揪揪他後頸處那幾撮狗啃似的發梢——沒錯,就是不久之前她幫忙剪頭發時留下的“傑作”。
過去了大半個月,義勇的頭發也添上了一指寬有餘的長度,于是歪歪扭扭的發梢看起來更加醜陋了。她特地多揪了揪短短的那幾捋發絲,心想着這肯定能讓他的發梢變得足夠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