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車廂猛地颠簸了一下,剛夾起的一團米飯啪嗒一下掉回了便當盒裡,她趕緊撈回到筷子上。
“我負責的區域鐵路不多,搭火車反而不方便。”他說。
“果然是這麼個原因呀……”
她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
主動聊起火車的是她,這會兒興緻缺缺的居然也是她。但歸根究底,肯定是因為義勇的回答直白又不夠有趣吧。
一盒便當被吃得飛快,轉眼就消失無蹤。绀音哼着在鐵珍家聽到的童謠,滿心歡喜地拆開了飯團,一口咬下去,居然是有點熟悉的酸鹹滋味。
說它熟悉,是因為飯團裡塞的餡料居然和鐵之森家的如出一轍,都是金槍魚和梅子的混合物。加上了“有點”一詞,自然是這個飯團比鐵之森的手藝要好上太多了。
“為什麼會不一樣呢?”绀音想不明白,“隻是飯團而已,味道怎麼能差這麼多?不行,我得帶回去給五郎也吃吃看!”
說着,她匆匆忙忙把沒拆的剩下幾個飯團往衣袖裡塞,卻被義勇制止了:“我們還要過幾天才回去,飯團可能會壞掉。要是在回程的火車裡遇上金槍魚梅子的飯團了,再帶給鐵之森先生就好。”
“唔……對哦!”
這理由确實有道理!
然後她就把飯團全部吃光了,連半分鐘的糾結猶豫或是不舍都沒有過。
吃得滿腹飽足,按理說倦怠感也該由此浮起,不過绀音沒有感覺到任何困倦,精神抖擻如舊,總時不時和義勇說點有的沒的。
起初,義勇還會認真地應上幾句,然後他的聲音聽起來就模模糊糊起來了,應答愈發簡短,聽着好像不怎麼用心。
再然後,他就不做聲了。绀音往身旁瞄了兩眼,發現他居然已經閉起了眼。
他睡着了。
甚至可以說,他睡得很香。因為他的腦袋正伴着火車的颠簸而微微晃悠着。
車窗外的夕陽早就降到了地平線之下,現在确實是可以入眠的時間,她也不再說話了,用手支着腦袋,望着從窗外掠過的一切。
今晚的消遣活動,大概就隻有欣賞窗外風景了吧。
車廂裡,橘黃色的燈光落在玻璃表層,淺淺地映出她的模樣,如同一塊蹩腳的鏡子。要讓視線穿透這個朦胧的、半透明的自己,才能窺見車窗外的一切,與灑落在漆黑夜裡的點點燈光。
大概是途徑了一座繁茂的小鎮,亮起的光能夠拼湊成好幾個很規整的方形,遠處河上也流淌着一層明亮地浮光。有許多年輕人在這一站上車了,雙手空空,隻短暫地坐了三兩站便下車。
駛過繁華地帶後,是一段沉默的深黑風景。列車路過森林了嗎?绀音猜不出來。好像看到了搖曳的火光,把一閃而過的鳥居照成了深紅的顔色。
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除了玻璃上的自己。
前幾站上車的乘客,此刻已走了不少。車廂裡靜悄悄的,隻有車輪鐵軌的聲音,有點刺耳,也有點嘈雜。火車在一個很小的車站旁停了停,她看到有個人睡在月台的長椅上,完全沒有聽見火車到站的聲響。真不知道他會不會錯過列車。
绀音揮灑着無用的憂慮,思考着這人之後該怎麼辦才好。不過,在小小站台駛離車窗之後,她就不再關心這點無關緊要的小事了。
窗外的風景逐漸無趣,目的地東京尚且遙遠。她也想要閉起眼了,可這麼做會更無聊的。
要不繞着整輛火車,到處走走吧?說不定還能看到坐在火車頭裡的司機,順便和人家聊上幾句呢。或者遇上列車員,找她買一小罐金平糖也不錯。
绀音在心裡美滋滋地盤算着,正準備站起身,卻莫名聽到了微弱又敦實的“咚”一聲。有什麼東西靠在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渾身發毛,都要跳起來了。
但在這驚慌的行為落地之前,她看清了壓住自己半個身子的罪魁禍首是什麼玩意兒。
是睡得晃晃悠悠的義勇,靠在她的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