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隻好說道:“姑娘吩咐我來送家常舊的手帕子。”紫鵑和春纖面面相觑,還是拿去給了逸潇,但因逸潇此時已經入睡了,也不好打攪,便道:“我們爺今日累了,已經歇下了,帕子收到了,明兒再給他罷。”晴雯答應着去了。
寶玉本想讓晴雯看看逸潇是否有危險,沒拿到确切消息,這一夜便睡得十分颠倒。她一大早便親自走訪了潇湘館,見到生龍活虎的林逸潇,這才放下心來。
她片刻都不敢再耽誤,直奔禮佛堂,身邊雖然連一個跟着的丫鬟都沒有,可她完全顧不上許多。
她來回尋了兩三遍,都沒有見到妙玉,正心疑間,忽然感到一陣強大的威懾力從身後襲來,一如當日在佛堂内遭遇他的偷襲。
寶玉忙回身,正面對着妙玉,見他仍然是一身灰白色的尼姑裝扮,頭上用灰布随意挽了個發髻,眉目見不似那日的劍拔弩張,反而多了幾分懶散淡漠。
寶玉見他不說話,便開口問道:“你叫我來是為什麼?”
妙玉隻身向佛前點了一炷香,雙手合十,半晌不說話。寶玉耐着性子等她歸置完了,繼續問道:“怎麼不說話?”
待淡淡的燃香味道充斥禮佛堂,妙玉将門關了起來,指着堂屋内的椅子說道:“坐。”
寶玉心裡着急,見他仍是淡然的樣子,隻好坐下來,等着他說些什麼。
妙玉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給寶玉端了一杯茶,寶玉隻看了一眼,并不敢喝。妙玉瞥了她一眼,問道:“你既不喝我的茶,我憑什麼相信你呢?”
寶玉道:“我怕你下毒。”
妙玉笑道:“我要是想随你不利,當日就親手将你殺了,還需要用到下毒這種下三濫的做法?”
妙玉看着寶玉的眼睛,繼續說道:“你若不信我,大可走出門去,大喊其他人來抓我。”
寶玉哪裡敢,隻好忍氣吞聲,喝了一口茶,想到原著中妙玉的習慣,随口問道:“這是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還是舊年蠲的雨水?”
妙玉眉間微微跳了一跳,他盯了寶玉一眼,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知道。寶玉忙說道:“這茶質感特殊,溫潤又不失清冽,一定不是尋常的水。聽人說,無根之水最是幹淨,你是出家人,想必有這個情操。”
寶玉信口胡謅了這許多詞語,見妙玉的神情真的松動了許多,知道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心裡松了一口氣。
堂前袅袅的煙霧随着香灰一點點落在爐内,又慢慢散發出來,仿佛有些魔力,讓躁動不安的寶玉安靜了下來。她慢慢品着茶,仿佛忘了自己最初來的目的。
堂内的安靜被屋外一聲細響打斷了,妙玉飛身出去,迅速打開窗子查看,可見屋外并沒有人,他确認了幾回,仍舊回來。寶玉剛要開口笑他神經兮兮,他卻一把拉了寶玉,直奔内室來。
佛堂兩側是高聳的門檻,過了這道檻,是一個小的院落,院内隻有一間小屋,看似簡陋,卻十分清幽,最适合妙玉這樣的出家人。妙玉将寶玉拉進屋内,随手關上了門,警惕之心仍未消失。
寶玉無奈道:“大哥,你不會是做暗探的吧?這樣敏感。”妙玉瞪了她一眼,寶玉便乖乖地閉上了嘴。
直到妙玉覺得周圍足夠安全了,還是盯着窗外,開口說道:“你一點也沒發覺?”
寶玉詫異道:“發覺什麼?”
妙玉用手指了指周圍,繼續說道:“這世道已經變了,周圍也不安生了,你察覺不到?”
寶玉不知他問這個有什麼意思,隻裝着聽不懂,妙玉不禁冷笑一聲,道:“閨閣裡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察覺不到半分了,等劫難來了才會知道,到時候為時晚矣。”
寶玉不禁反唇相譏道:“你是出家人,難道不相信劫難來了自有佛祖普度衆生?”
妙玉這才将目光從窗外凝聚在寶玉身上,因屋内光線黯淡,寶玉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能察覺到他一定是抱着幾分興趣在打量着她。
“你同我見過的那些閨閣女子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