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進了這所小院落,并未留心其他。因北靜王年年都會到各處避暑,鎮江這裡的院落隻是他的其中一個宅子。穿過圓拱門,踏過一片石子路,向右一轉,便到了北靜王的居所。
女眷們已經回避了,寶玉随着賈瑛一路來到室内,見屋裡死氣沉沉,像是北靜王已經死在這裡,就等着停靈發喪了。寶玉定睛一看,見堂屋正中央已擺好了一尊棺材,黑漆漆地蹲在那裡,倒叫人寒毛一豎。
李崗來不及罵那準備了棺材的人,忙将寶玉請進去。寶玉見床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北靜王,他面色凝灰,已然不複當日見面時的風姿俊逸,身邊圍坐着兩個像是通房丫鬟的女人,都蒙着臉,哀哀地低聲哭着。寶玉歎了口氣,低聲叫其他人出去,屋裡隻留了賈瑛和李崗。
寶玉平緩自己的氣息,口中将和尚道士當日念的真訣照樣念出來,之後将通靈寶玉挂在牆邊,之後便默不作聲地等着,心裡七上八下。
過了一瞬,果然見通靈寶玉光芒四射,屋内像是白晝一般明亮。衆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屋裡靜得連呼吸之聲都聽得見。随着李崗一聲驚呼,寶玉分明看到北靜王半睜的雙眼居然徹底睜開了,他目光炯炯,似乎方才隻是睡了一覺,做了個夢而已。見寶玉在他房中,他不覺斥責道:“胡鬧,怎麼把姑娘帶到我房裡來。”
李崗一邊哭着,一邊跪在床邊說道:“是是是,是奴才不好。王爺您醒了,餓不餓?奴才這就喊人去做吃的。”
寶玉忍不住提醒道:“王爺這幾日要多用清淡,将身子養好了方可。”李崗這才注意到寶玉,不僅調轉方向,對着寶玉拼命磕起頭來。
賈瑛此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扶起李崗,低聲說道:“今日之事,還請貴府代為保密,不要吵得萬人知曉。”李崗知道他的意思,忙又鞠躬道:“便是給小的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胡亂說出去。這事若是有人說出去,隻管挖了小的舌頭。”
賈瑛和寶玉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了,便擺擺手,無奈地向外去了。李崗求了很久,賈瑛和寶玉一心想着低調行事,竟是茶都沒顧上喝一口,便連夜又踏上了回府之路。
回去路上,賈瑛叫玉钏兒單獨坐了一輛馬車,他見寶玉似乎不困了,神情便有些嚴肅起來,低聲問道:“寶玉,你這身技法是和誰學的?”
寶玉道:“哥哥忘了,這邊是上次薛哥哥生病,我見和尚道士便是這樣做的。”
賈瑛沉吟片刻,又問:“此事除了老爺,你我和玉钏兒,你沒和其他人說過吧?”
寶玉回想了片刻,搖頭道:“我沒事提這個作什麼,更何況之前并不知道這法子是否真的奏效,故從未和别人提過。”
賈瑛點頭道:“這件事,以後也不要同任何人提起,有人問起來,便說一直是雲遊四海的仙人所救,千萬不要和别人提起你的角色。”
寶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認可了賈瑛的提議。
賈瑛看着寶玉,眼中的慈愛像一位老父親一樣深沉,他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想叫别人知道,平白觊觎我的妹妹。”
“今日來得匆忙,隻是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得罪了北靜王一脈,想來賈府的出路又斷了一條。日後若再有類似的情況,我一定同父親說,不會再由你出馬了。”賈瑛補充道。
幾人一路加快速度,趕在午膳之前到了賈府,寶玉沒來得及吃飯,先去洗澡,坐在床榻上,又覺困意襲來,馬上躺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外頭俨然又是一輪皎月。
寶玉打着哈欠坐起身來,見外頭桌上放着一封信,她好奇地走過去,見信封上寫着“寶玉妹妹收。”這是逸潇的字迹,她心裡怦怦跳着,果斷将信拿出來,見幾張清秀的小楷,寫倒是:
寶玉妹妹親啟:
見字如面。離别雖隻有幾日,可我心煎熬,竟似熬了幾年。擔心妹妹不習慣稱呼改變,故未擅自改換稱呼。
自出賈府以來,瑛哥哥已覓得良辰佳日,我每日魂牽夢萦,隻盼年關過了,便可迎娶吾妻過門。
我已在金陵城中尋了一所院落,歸置家丁和環境,待吾妻至,若覺有不妥之處,可自行調整。若吾妻覺得賈府居住更為習慣,我也可随吾妻長居賈府。
千言萬語,不及我心愁緒萬千,萬望吾妻珍重自身,逸潇奉上,草草不盡。
寶玉将信握在手裡看了幾遍,這時候才知道現代那些拿着手機又哭又笑的異地戀們是怎樣的心情了。她将屋裡的紙筆取出來,又忽然想起自己的字很難看,不敢寫長了,隻寫了一首王維的《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又問清楚了是誰來寄的信,将詩句請他送了過去。
她正在心裡歡喜,忽然見桌上似乎還有一封信,隻是信封與桌子顔色十分相近,她竟一時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