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彼此都是聰明人,僅一句話,一個眼神便搞清楚了彼此的目的,自然也無需多話,北靜王看了寶玉一眼,勉強露出白森森的牙,問道:“怎麼樣?”
寶玉道:“王爺不妨說說看,是什麼忙?”
李崗見北靜王體力不支,便搶先開口道:“還能是什麼,我們王爺請你幫他報仇。”
寶玉道:“王爺現如今是被誰害到如此地步的呢?”見他們幾人都不開口,便主動問道:“是當今聖上嗎?”
她見幾人瞬間有些變了臉色,面面相觑,不免覺得好笑,便說道:“你們幾個懷有深仇大恨,卻又不敢明說,就因為他的身份是皇上嗎?”
北靜王勉強點點頭,笑道:“你一直是直言不諱。”
寶玉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也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王爺方才說的安頓賈家人指的是哪些人?有無名冊?逸潇又在什麼地方?若是不叫我看到他,如何相信王爺的話呢?”
李崗看了一眼北靜王,獲得他的首肯後,才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冊來遞給寶玉,寶玉從頭看到尾,見為首的是“賈赦,邢夫人”,剩餘諸人都是大房裡的人,她最為挂念的幾個一個都不在。
寶玉冷笑一聲,并不戳破,而是繼續問道:“那麼,逸潇又在何處?”
北靜王已經自覺大限将至,他低聲說道:“本王怕是不能帶你去看了,便由我的兄長帶你去看。”
話音剛落,馬車後面的密林深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聲,有幾十人,前面的幾位騎着馬,簇擁着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影,從密林裡慢慢閃身出來。
寶玉還以為這些人都是追兵,她向後退了一步,卻被柳清風拉住:“别大驚小怪。”
為首的男子騎着馬,輕叱一聲,馬走動起來,他駕馬的姿勢娴熟,一看便知是久經沙場的老将。他下馬後,在北靜王的轎子前站了許久,卻不上前看一看。
柳清風哭道:“西勤王爺,你看我們王爺。”說着,便哽咽起來。
西勤王面上也滿是悲戚之色,口中說道:“賢弟,你怎麼就到了這一步呢!”說着,忍不住嚎啕起來,恨道:“是不是那個狗雜種害的你?你放心,為兄必定替你報仇。”
寶玉心想,這邊是西勤王?久在軍中,果然說話不是那樣文雅。
北靜王面露疲色,卻仍笑道:“四哥能來看我,我也算是死不瞑目了。自從四哥去了邊陲,便與我斷了往來,後來四哥回來了,此番卻已是物是人非,我時常想着能與四哥好好說說話兒,誰知竟不能了!”
西勤王想到此前他們一同暢談之時,再看到北靜王如今的凄慘境地,不禁觸動愁腸,更是大哭起來。
“四哥别哭,你看。”北靜王伸出手來指着寶玉,低聲安慰道:“這是我的一劑猛藥。景誠不是命中缺一塊玉嗎?咱們便送他一塊寶玉。”
西勤王收斂了情緒,回頭看了寶玉一眼。見隻是一個略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子,穿着夜行衣,挽着男人才會有的發髻,神色嚴肅地站在一旁,看到西勤王,也不行禮,也不問安,隻是冷冷地看着。
西勤王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猛藥?她有什麼用?”
北靜王笑道:“這女子大有用處,四哥隻需要讓清風将她教好了,日後必有幫助。”說完,明顯體力不支起來,李崗又拿了參湯上來,卻被北靜王拒絕了。
西勤王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寶玉,問柳清風:“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柳清風尴尬地笑道:“在這裡卻不好解釋,王爺您就聽我們王爺的,收了她吧。”
西勤王冷哼道:“你跟着五弟才幾天,就一口一個‘我們王爺’了?忘了本的!”
柳清風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隻好低了頭不敢言語。
寶玉站在旁邊無語,心想道:“你們就不會問問我的意見?”
也是,在他們眼裡,他們能接收這位“娘家倒閉,丈夫已死”的女子,已經是莫大的恩澤,如何還會征求她的意見?
此時,李崗忽然語氣急躁起來,他一邊輕輕搖晃着北靜王,一邊哭道:“王爺,王爺,您醒一醒。”
西勤王歎氣道:“怕是不行了。”他别過臉去,抹了一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