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勇久久不說話,寶玉擡眼看時,見他用詫異的目光看着自己許久,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一介女子,你能用什麼辦法報仇?”
寶玉才要開口作答,卻聽劉宗勇道:“不妨将你的冤屈全部告訴我,由我來出面,豈不是更好?”
寶玉訝異于劉宗勇的直接,他本身是都察院左都禦史,自然有莫大的權力,可以在很大範圍内随心所欲地做事,她此番前來,也想要試探劉宗勇的态度,可沒想到他一口便将所有事情全都接過去。
感動之餘,想到最有可能的幕後黑手,她還是搖了搖頭,勉強笑道:“如何能将大人拖入泥潭中呢?”
劉宗勇見她不信自己,也懶得解釋,隻說道:“若有什麼需要的,盡管來找我。”便吩咐下人将寶玉安置在一間别院裡。
寶玉在别院住了幾日,閑時也常出去走動,也聽了些傳言,先是聽說劉大人身居高位,是先皇在位時候的心腹,新皇即位後,并沒有發現有人能夠取代他,因此他的位置長盛不衰;且劉大人在外的口碑極好,他體恤下屬,憐憫百姓,自己清正廉潔,住的房子還是幾十年前的老宅,偶爾還見到他辦公事時在街邊小攤吃飯。
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寶玉逐漸确信劉宗勇是可信之人,他的同事兼手下便是王熙鳳了,聽說王熙鳳對他也是敬佩有加,時常稱呼他為恩師。
都察院,做的便是監察官員貪污和百姓冤案的事情,與錦衣衛不同,錦衣衛更像是皇帝的私人秘書,隻聽命于皇上,可随意處死對皇權不利的人。而都察院是清正廉潔、秉公執法的代名詞,這兩者從根本上便不一樣。
寶玉又聽聞,賈家幾人通敵賣國的罪名已經坐實,到了年關底下便要問斬了。她之前就知道這件事,眼下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得先去問了劉宗勇,想聽聽他的看法。
劉宗勇剛用過午膳,正在院内背着手踱步,見寶玉來了,說了自己父母兄弟蒙受冤情的情況。他從鼻孔裡噴出一股氣來,嗤笑道:“那個兵部楊文韬算是什麼狗東西?整天搖尾乞憐,攀附權貴。他自以為眼下抱着了大腿,殊不知,錦衣衛正在暗中調查他呢。”
寶玉聽了這話,覺得心中爽快,卻沒來由地起了一身冷汗,她悄悄問道:“大人怎麼知道錦衣衛的事?”
劉宗勇不以為然地擺手道:“這事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錦衣衛有意放出來的消息罷了。”他回頭看向寶玉,笑道:“你的運氣還算不錯,才有了冤屈,就有人替你報仇了,你隻需要靜下心來看熱鬧就是了。但凡被錦衣衛盯上的人,哪有尋不出來錯處的?隻怕那楊文韬不死也要掉層皮了。”
寶玉哪裡能夠靜心,她試探道:“隻是我父母兄弟怕是等不得,等到皇上真動了殺心,處置了楊文韬,隻怕也得到明年開春了,那時候我家人隻怕早就冤死了。”
她上前一步,悄聲問道:“大人既說這是錦衣衛特意放出來的消息,那必定是皇上煩了他,想要尋個由頭将他處置了,若是錦衣衛動手,人們難保不在背後議論皇上卸磨殺驢,楊文韬才舉報了賈家,得了這萬衆矚目的名頭,便被錦衣衛殺了,人們隻會說他是用來制衡賈家的一把刀。皇上讓錦衣衛放出來消息,必定是想讓有心之人幫他料理了楊文韬,免得他被世間的人議論。”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也沒在意劉宗勇聽進去了多少。一擡頭,發現劉宗勇正摸着胡須看着他,臉上有了笑紋,他點頭道:“行,不愧是逸潇選中的媳婦,我卻沒料到你能想到這麼多。”
她說的這些話,劉宗勇不是沒想到過,隻是他一則懶得管與錦衣衛相關的事,二則他手邊貪贓枉法的大案很多,一時間也顧不上楊文韬的這點子沒頭沒腦的事。
他搖頭道:“你說的這些有意思,隻是我一向不愛與錦衣衛有交情。他們那些人太血腥,太冷血,我不喜歡。”
得了,還是個憑心做事的倔老頭。寶玉又費了些口舌,隻說這件事算是幫皇上的忙,皇上一定會感念;二則通過這件事與錦衣衛打好交情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還有,若是除了楊文韬,也算是間接替逸潇報了仇。
她從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舌燦蓮花的一面,解釋完了,她隻覺得口幹舌燥,悄悄将桌上的茶水拿起來,一飲而盡。
劉宗勇看她的神情愈發慈祥,随口問道:“我還沒問過,你一介女子,如何能懷揣着林家的财富一路走到我府上的?”若是尋常女子,隻怕早就被劫匪殺了。
寶玉沉吟半晌,覺得也沒必要瞞着,便當着他的面,表演了一出易容術。
劉宗勇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由女子逐漸變成了一個年輕男子,不由得睜圓了雙眼,胡須微微顫抖着,半晌才說道:“好,好!”
幾日之後,寶玉對外的身份搖身一變,成了都察院中的一個雜佐官吏,日常跟随大人們出外勤,閑時便在都察院内整理文件。由于她是劉宗勇親自定的常駐跟班,所以她從來沒有随其他大人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