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掌櫃便跟着寶玉來到旁邊的餐館,寶玉叫店家空出來一個雅座,二人坐定後,寶玉并不急着說話,而是很有閑情逸緻地坐在樓上看窗外的風景。
“這位小爺,怎麼稱呼?”季掌櫃先忍不住問道。
“免貴姓劉。”寶玉喝了一壺茶,漫不經心地答道。
“我姓季,敢問劉小爺也是來參與今年兵部選商的?”季掌櫃率先問道。
“嗐。”寶玉搖搖頭:“想着是來參加一下,見見世面,可惜沒入圍。”
“哦。”季掌櫃心下了然,多半是劉家的生意不夠大,所以沒能入圍罷了,可看這位劉小爺十分有錢,怎麼會沒入圍呢?
“敢問劉小爺,你是來參加什麼生意的?”
寶玉似乎不耐與他一直講話,先叫了店小二來,叫了兩壺茶,又點了些小菜,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季老爺似乎不是這裡的人,不知這裡的飯菜還能吃得慣嗎?”
季掌櫃苦笑道:“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思。”他見寶玉拿着菜單的手停在半空中,隻得說道:“我随意,都吃得慣。”
“嗐,不就是五十兩銀子。”寶玉大言不慚地說道:“我出門前,我爹給了我幾百兩銀子,我壓根就花不完。”
季掌櫃繼續苦笑——哪裡是為了那五十兩銀子。
“不管到了哪裡都要吃得飽睡得香,這才行。”寶玉點了五六道菜,本來想點酒,又笑道:“想必季老爺下午要等着放榜呢,應該是沒心思喝酒了吧。”
季掌櫃點頭道:“是啊。”
茶和菜陸續上來了,寶玉表現出餓了的樣子,一個勁兒地夾菜,口中說道:“早上沒吃東西,這肚子裡真是遭不住。”
那季掌櫃是心裡擱不住事兒的人,他見眼前的劉小爺也是和他一樣的商人,不免話匣子打開了,一個勁兒地想要聊到選商的事情上來,寶玉隻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似乎對選商之事毫無興趣。
“我爹就是叫我來看看結果,我們家是沒希望中榜的,我就當過來玩玩。”她說。
“要是都像你這般灑脫倒好了。”季掌櫃歎道:“我們家隻等着我接了這單生意,回去好過活呢。”
寶玉對他安慰了半晌,悄聲問道:“既然你這樣想中榜,别的門路走過了沒有?”
季掌櫃心中有事,止不住地說道:“怎麼會沒走,我們做生意的,這點子心眼還是有的。”
寶玉悄聲道:“可别送錯了人,眼下兵部掌權的早就不是之前的那夥人了。”
季掌櫃成竹在胸,也小聲說道:“放心吧,今年在任的是楊大人,錯不了。”
寶玉聽了這番話,便知道這件事有了三分可能,她點點頭,又吃了幾筷子菜,笑道:“我告訴你個笑話兒。你聽了,可别和别人說去。”
季掌櫃擺手道:“怎麼會和别人說。”
寶玉便将今年火藥商更換之後,運輸途中發生火藥潮濕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季掌櫃,口中笑道:“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兒?那藥韻早前隻是做藥材的,他們哪裡曉得這火藥經不起潮濕,運輸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防範,搞得兵部軍火庫險些斷了供給,傳出去,叫人笑掉了大牙。”
季掌櫃愣了愣,這件事他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火藥潮濕确實是常識,可他聽了這話,卻完全笑不出來。
藥韻是之前聽都沒聽過的牌子,怎麼忽然搖身一變,開始運送火藥了?這樣不專業的做法也能入圍,這其中想必藏着些許貓膩。
寶玉見他眉頭緊鎖,又說道:“嗐,這樣的事咱們還是少管,一朝天子一朝臣,楊大人要換人,底下人能有什麼辦法?難道還去天子跟前告他不成?”
正說着,隻聽外頭喧嚷起來,一個孩童拿着鑼鼓邊敲邊喊:“放榜了放榜了,有老爺在外頭散錢,大夥快去快去!”
季掌櫃哪裡等得了這句話,慌忙走到外頭去了,都沒顧上同寶玉道别,寶玉慢吞吞付了錢,遠遠地跟在他身後,見他好不容易擠進去放榜的地方,便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木了,一動不動。
寶玉也擠進去,見兵部外頭牆上貼着一張大榜,上面寫着:丙寅年中榜火藥商為藥韻。
季掌櫃原先還怔怔地瞅着那行字,随後眼睛便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了。他的淚水随着面龐流下來,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已經站不穩了,便向地下坐去,寶玉忙将他扶住,口中安慰道:“季老爺,這是怎麼說?”
她攙扶着季掌櫃,慢慢走到剛才的茶館處,之間一男子紅光滿面地站在茶館前,旁邊有幾個家丁替他散錢。
“祝老爺發财!祝老爺發大财!”圍觀的人一邊撿銅錢,一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