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化雖目不斜視,但還是有些臉紅,他清清嗓子說道:“你們家姑娘如今是皇宮裡的人,自然不能随意見外男的。即便是賈家大老爺,也不行。”
香菱站起身子,認真回答道:“那我問你,你如今是不是外男,為何可以見她呢?”
這一句話問得裴宣化大為尴尬,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晴雯等人早就笑出聲來,裴宣化勉強回答道:“皇上旨意……”
香菱低聲道:“皇上旨意便是自相矛盾的。”寶玉忙渥住香菱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回頭看了一眼裴宣化,料定他也不會同皇上告狀,便對幾人搖頭道:“既然這樣,咱們另外想别的法子。”
衆人集思廣益,想了幾個法子,都不盡如人意。若是小輩之人去勸,大老爺一定不會聽;若是長輩去勸,她們根本就沒有合适的人選,一時間都沉默起來。
寶玉猛地打了個響指,拍手道:“可真是糊塗了,眼下就有這樣好的人選,我們竟然都沒想到!”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又回到了裴宣化身上。裴宣化被她們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眼神飄忽地問道:“作什麼?你們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官職在身,多有不便。”
“就是因為裴大人官職在身,才能震懾這起子小人呢。”寶玉一邊說,一邊拉着香菱站起身來,走到裴宣化身邊,細細說道:“也不需要勞煩裴大人做多少,隻需要上門去喝喝茶,就說是閑來無事,上門拜訪。裴大人生性聰明,也用不着将話說得那樣明白,以大老爺膽小怕事的性子,一定會轉手就把人給放了。”
寶玉一邊說,一邊使眼色給香菱,勸她撒嬌,一邊對着剩餘幾人笑道:“大家說說,你們覺得大老爺會多久放人?”
晴雯先說道:“我猜不出一日。”
襲人笑道:“你小看了裴大人,要我說最多半日。”
小紅也插嘴道:“以裴大人在朝中的威懾力,不出一柱香的功夫,怕是就成了。”
香菱也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裴宣化。
裴宣化此時還勉強站着,可臉上的冷汗順着赤紅的面頰流下來——他何曾受過這等待遇,雖然不好意思,可心裡已經有些飄飄欲仙了。
他動搖了。
最關鍵的是,這件事并不會受到殷景誠的關注——想要巴結他的官員多了,他随意去哪家喝茶,根本入不了殷景誠的眼。
寶玉見他的神色松動,心裡也松了口氣,其實她有想借着這件事看看裴宣化的誠意和性格。若是他堅決不肯,旁的不說,首先一定不好說話。
“下注下注。”寶玉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喊道:“裴大人現在就去,我們看看時間到底多久。”
裴宣化嚴肅道:“今日不行。”
這種事越拖久了越不好,萬一鴛鴦萬念俱灰萌生死意就不好了,寶玉問道:“裴大人,若是缺銀子,我這裡還有。”
裴宣化搖頭道:“你在外頭,我怎麼分身過去?”
寶玉恍然大悟,雖有千般不舍,但為了鴛鴦着想,還是與她們幾人做了短暫的告别,便又回宮去了。
路上,寶玉忍不住問道:“裴大人,我進了宮裡,消息閉塞,我怎麼能知道有沒有事成呢?”
裴宣化一邊駕馬車,一邊說道:“放心,我裴宣化答應的事,一定能成。”
寶玉聽了這話便放心了,忍不住又誇起來,直把裴宣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說到最後,寶玉還是忍不住說道:“香菱從小過得很苦,你一定要對她好些。”這個時代的男人多半是三妻四妾,娶了親又丢到腦後去了,雖然難以改變,可寶玉還是想勸一勸。
裴宣化沉默良久,這才說道:“放心。”那聲音很輕,可承諾卻很重。
論理,他比任何人都曉得香菱的苦處,他因傷留在香菱住的地方的時候,拐子恰巧不在,一應事務都是香菱自己來做,半大的丫頭就要自己洗衣煮飯,手都凍得通紅了,還是堅持在做。
況且他無意中見過她肩頸處的傷口,都是拐子打的,他事後一想起來都氣得渾身發抖。
寶玉看他的神情,似乎知道不少事情,便問道:“她和你說過什麼嗎?”
裴宣化低聲說道:“說過,她是被人拐了賣的。”
寶玉又問:“你能找到那拐子嗎?”這拐子着實可惡,應當給個教訓。
裴宣化輕笑一聲,道:“他早就死了。”
以他的身份,很容易就查到了拐子的住處,乘着夜晚,他将那拐子狠狠打了一頓,之後剁了手腳,扔進河裡去了。
寶玉忽然說道:“她本姓甄,她的父親叫甄士隐,眼下不知是否還在人世,她的母親應該是封氏。”她對上裴宣化敏銳如鷹的雙眼,繼續說道:“你不用問我如何知道的,若是不信,隻管将那應天府的賈雨村拘來問一問便知道了。”
“我從前是閨閣小姐,做不了主,如今你若是願意,可以帶她去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