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寶玉又夢見了幾次逸潇,都是在仙境裡,這幾次和尚道士都沒有出現,僅僅能在遠處看到一息尚存的逸潇躺在仙境裡。
寶玉覺得自己就像是定時探望ICU内的病人一樣,既盼望見面,又揪着心。
殷景誠已經又是好幾日不來恩福宮了,她在心裡松了一口氣,晨起才用過早膳,因着外面又下了大雪,皇後便免了衆人晨禮。
所以今日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
想必周貴人也是悶得狠了,竟然不顧大雪天就來探望她,兩人說了幾句梯己話,周貴人倒比往日裡還親熱些,想來也是因為寶玉也受了冷落,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
“聽說前幾日,長春宮裡的柔常在竟然被放出來了。”周貴人一邊緊緊地捂着手裡的暖爐,一邊說道。
寶玉“啊”了一聲,她隐約記得有這件事,好像是殷景誠在床榻間同她說的?但她隻能裝作不知道。
“看來姐姐還不清楚。她一出來,倒沒有先去向皇上謝恩,也沒有去面見皇後,反而先去見了吳貴妃。”周貴人擺弄着手爐外側鴛鴦戲水的布帛套子,一邊說道:“才放出來,竟一點也不守規矩,不怕又被關進去?”
寶玉含糊道:“想必是個有性格的。”她才說完,碧荷送了一壺熱茶來,沏得濃濃的,對着周貴人笑道:“我們娘娘向來喜愛濃茶,不知道貴人喝不喝得慣。”
周貴人頓了頓,老實說道:“我喝了夜裡睡不着。”
碧荷道:“是奴婢失了成算,這就去換了紅棗湯來。”
碧荷去了片刻,便又折返回來,小聲說道:“娘娘,外面說是柔常在來了。”
寶玉和周貴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下着大雪,别讓她在外頭等着,請進來罷。”寶玉說完,周貴人嘟囔道:“她來做什麼?”
簾子掀開,湧進來一股清新的雪氣。來人竟然是孤身一人,未帶丫鬟,她身着樸素,身上的藕色素襖無半點花紋,頭上也幾乎沒有半點飾物,僅用一根白玉簪挽發,露出極其幹淨的一張臉來,些須帶着一點傲氣。
她緩步邁進來,看清了寶玉後,先是款款行禮,口中說道:“謝娘娘雪中送炭之誼。”
周貴人尚且不知之前發生了什麼,寶玉忙将柔常在扶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天原是我打擾了,何須謝呢。”
“茜柔心中清楚,若非娘娘,皇上也不會就此解了禁足,這是第二重恩德。”柔常在說完,又拜了下去。
沒想到她都知道,寶玉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柔常在又拜見了周貴人,這才不卑不亢地說道:“茜柔禁足多年,身邊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貴重禮物,恐拿出來倒污了娘娘們的眼睛。”說到這裡,臉上略微有了一絲笑意,道:“茜柔是蜀中出身,最能吃辣。若是娘娘們覺得雪天濕冷,茜柔可做得拿手好菜,叫娘娘們暖暖身子,去去濕氣。”
說完了,她片刻不作停留,作辭而去,這拜訪最多不過十分鐘。
等她走了很遠了,周貴人才小聲說道:“這和我之前想的不一樣。”
寶玉笑道:“你本來怎麼想的呢?”
周貴人呆呆地說道:“她惹怒了皇上,被禁足那樣久,才出宮就不守規矩,本來我以為她是張揚粗魯之人。今日一見,倒覺得她雖然不拘小節,但也沒那麼誇張。”
寶玉點頭說道:“可見傳聞未必可信。”
才剛說完,便聽到外面有李元寶說話的聲音,碧荷請了他進來,李元寶堆笑道:“娘娘,皇上叫您一同去養心殿用午膳。”
雖然意外,寶玉還是答應了。
既然不知道即将面臨的是什麼,索性坦然去面對。寶玉進了養心殿,見桌上已經擺好了五花八門的菜式,殷景誠正在桌邊坐着,見她來了,微微點頭,示意她坐下。
這頓午膳倒像是正常的午膳。
寶玉坐下了,正不知道說什麼,殷景誠倒先開口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要給朕?”
寶玉怔住了,自己說過有什麼東西要給他嗎?
殷景誠嘴角微挑,提醒道:“你不是剛入宮的時候,就在朕的耳邊說過,要做朕的心腹幕僚。”
寶玉這才想起來,她忙說道:“記得,皇上現在要看嗎?”
殷景誠指了指桌上的飯菜,說道:“先吃飯。”
寶玉此時面對殷景誠,倒不像之前一樣拘謹了,反倒是有恃無恐起來——若是他真的不能行人事,那他的可怕就又小了一層。
飯畢,李元寶親自端了漱口茶來,兩人洗漱過,李元寶這才請示道:“皇上,是現在就去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