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寶玉隻覺得渾身酸痛,頭昏腦脹,像極了大學時候和舍友一起作死玩通宵之後第二天醒來的感覺。
她睜開眼睛,又立馬閉上了——陽光太刺眼了,而且周圍都是陌生的布置,她懷疑自己仍在夢中。
再度睜開眼,四周的陳設逐漸鮮明起來,在陽光的照耀下,四處都是飄揚的飛塵,一屋空曠,隻有一張桌子、幾條凳子和一張床。
還好,門是木闆門,不是栅欄門,否則她就像一頭被豢養在圈内的動物,所有動作都被人盯着,一覽無餘。
這不是永巷裡犯人的布置麼?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仍是昨日的打扮,并非囚服,她坐直身子,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可記憶隻停留在裴宣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牆上的場景。
然後就是無盡的空白。
寶玉真恨自己有通靈寶玉這個東西,若不是它,可能很多災禍都不會發生。
眼下自己被迫卷入政治鬥争,知曉了許多事,已經無力回天了,殷景誠不會放她出宮去,想要出去,隻有冒着死罪。
她真恨,恨自己能力不夠,也恨殷景誠壞事做絕。
門外傳來了細碎的響聲,随即,門底部的一塊木闆被掀開,一個食盒送了進來。
寶玉眼尖,一眼就看出那食盒不是給犯人的配置,她忙跑過去,掀開門闆,大聲問道:“敢問外面的大哥,是誰來送飯?”
外面仿佛空無一人,寶玉等了許久都沒人回答,她隻好繼續說道:“不管是誰,寶玉在此謝謝了。”
她留神聽着,外面的人好像并未離去,因為她沒有聽到腳步聲。
果然,下一刻,牢門被人打開了,出現在門外的是裴宣化。
他面色沉靜,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寶玉,低聲說道:“吃飯吧。”
“是他派你來的嗎?”寶玉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她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隻想找個人聊聊,不然她心裡發慌。
“是,也不是。”裴宣化一貫會說沒用的話,他的手背在身後,緩緩關上了門。
“昨夜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寶玉繼續說道。
裴宣化瞪了她一眼,抱怨道:“你還有臉問,為什麼要幫太後?”
寶玉一時語塞:“他們拿着刀逼着我啊。”
裴宣化搖頭:“你錯過了征得皇上歡心的最佳機會。”
寶玉失笑道:“裴大哥,你不會覺得我入宮之後一直在想辦法讨皇上開心吧?”
“我知道你沒有,但我覺得這是你眼下最好的出路。”
這話說的也對,她搖頭道:“我錯失了機會,這是我活該,可我不想白白丢了命,這也有錯嗎?若是昨晚我不救,恐怕高低會丢一隻手,或者斷條腿,我不想... ...”
裴宣化忽然打斷她,念道:“反賊殷景陽,蠱惑太上皇推翻舊旨意,妄圖通過太上皇新立自己為皇上,敗露後親手将太上皇殺害。太後親眼目睹,精神失常。”
他盯着錯愕的寶玉,問道:“這是皇上對昨夜之事的定論,唯獨少了關于你的部分。你想在這裡面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是幫助殷景陽造反時不慎弄傷太後的反賊,還是不慎目睹一切的無辜後妃?”
“其實,皇上對你已經是很好了。”裴宣化忽然感慨道:“我跟着他這麼些年,除了之前死在永巷的那一位恩寵最盛之外,其餘的便是你了。”
“皇後都不能和你們相提并論。你深陷那麼多政事,他還沒有殺你,如果是别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觀察寶玉的神色,繼續說道:“他隻求身邊能有個可心的人陪着,你裝也要裝出樣子來,這樣就能躲避這次的災禍。”可她并沒有什麼開心的反應,反而試圖反駁道:“我隻是長得有些像那個女人而已,并不是他真心所愛。”
“什麼原因重要嗎?”裴宣化問道:“君恩重于山,他有意寵幸你,這是天大的好事,你為什麼要在意那麼多?”
寶玉不欲同他争辯,隻說道:“好,我隻問你一件事,昨夜太後娘娘說的他對于我的處心積慮,對賈府的構陷和對我未婚夫的暗殺,都是真的嗎?”
裴宣化沉默了,寶玉繼續問道:“若是有個位高權重的女子,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心愛的女人也被她所殺,你願意一心一意地跟随在她身邊嗎?”
裴宣化搖頭道:“可這畢竟不一樣,他是皇上!”
“皇上也不能為所欲為,罔顧民意!”寶玉盯着裴宣化的眼睛,歎息道:“你們就是被這個時代禁锢太久了,你如果見過真正的文明盛世是什麼樣的,就不會覺得他做的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