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蹲下身子,低聲對她說道:“這裡人多眼雜,叫皇上知道了就不好了,你随我來。”
她好說歹說勸住了周貴人,拉她進屋之後,對碧荷和翠環說道:“方才之事,叫他們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去,否則别怪本宮不客氣。”
寶玉默不作聲地盯着抽泣的周貴人,想不出什麼辦法能夠幫她。
她背後的靠山是賈府,如今已經沒有了。周貴人以為她還有皇上的恩寵,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那隻是外表浮華罷了。
皇上随時可以要她的命,她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正在難堪的沉默間,外廂忽然響起碧荷的聲音:“娘娘,方才李元寶打發了小太監來,說是皇後娘娘夜間心悸難眠,皇上臨時去陪她了。”
這樣也好,寶玉想着,他不來倒少一樁事。
“妹妹。”寶玉走上前去,拉住周貴人的手,說道:“你我都是宮裡的妃嫔,隻不過我的位分比你高一點,可我的家世你是知道的,半點都比不上你。”
“更何況,皇上隻是把握當成一個替代品,想必你也略有耳聞。如今我的境況你也知道,這件事我會幫你,但是我也不知道最後結果是怎樣。”
寶玉摸着她手上翡翠鑲金的戒指,語重心長地說道:“妹妹,我隻希望你要強大起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想得開些。皇上最恨妄圖皇位的人,你父親如若真是東賢王的黨羽,能免除一死,已經是無上幸運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看到周貴人的臉色白了又黃,自己也覺得過于殘忍。可她不得不把話挑明了說,以免後面有什麼矛盾誤會。
周貴人的手冷得徹骨,她從寶玉手裡抽出手來,頗有些為難地咬了下嘴唇,又下定決心一樣地脫口而出:“姐姐,我們可以像宮裡才來的呂才人和呂美人一樣,她們本是姐妹,雙雙入宮才兩日便獲得聖寵,聽說她們是兩個人一同侍奉皇上的。若說是為了我父親,我也可以做到的,姐姐……”
“荒唐!”寶玉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打哪裡聽來的馊主意,她馬上喝斷道:“你小小年紀,千萬不要跟着學什麼歪路子,一旦走了這條路,以後你在皇上心裡和暗娼差不多,哪還有半分尊嚴可談?”
周貴人呆住了,她也是聽旁人說這樣可以得寵,才一時間想到的法子,完全沒想過後面這一層。
寶玉忽然站起身來,對外面說道:“碧荷,叫外面其他人回去。周貴人今晚和我睡一晚。”
碧荷答應了,去安排了,寶玉這才又坐下來,将周貴人牢牢抱在懷裡。
想來周貴人确實可憐,十幾歲的年紀,就要在深宮裡面對心眼子那樣多的皇帝,還要擔負起營救糊塗父親的重擔,想想就叫人心疼。
“你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你父親的案子還要審理,時間還早着呢,你現在着急也沒什麼用,熬着倒熬壞了自己的身子。”
寶玉一邊安慰着,覺得懷中周貴人眼眶中的熱淚潤濕了自己的衣裳,便又騰出一隻手來輕拍着她。
周貴人一陣蠕動,不多時,從懷裡掏出一件精緻小巧的荷包來,遞給寶玉。
“這是?”寶玉驚詫道。
“姐姐前陣子在永巷受苦,昨兒回來已經很晚了,我就沒來叨擾。今兒一早便同柔常在、吳貴妃她們商議好了,每人選好了要送你壓驚的禮物。我除了和她們一起挑了一件金首飾,還悄悄自己縫了這個,還請姐姐不要嫌棄。”周貴人眨巴着通紅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
寶玉仔細看了看這小荷包,上面繡的是一位身着翠衣的女子在花叢中放風筝,這女子面容含笑,整個人都煥發着生機與活力。
周貴人絮絮說道:“吳貴妃姐姐最闊氣,她選中的是一整套的黃金首飾,我月例銀子不高,沒有舍得,就從自己宮裡選了一支金簪。柔常在才出冷宮,宮裡也沒什麼值錢的,她可能也要自己準備了。”
“我想着先人一步,便把荷包帶在身上,想着瞅準時機送了姐姐,結果事不湊巧,先等來的是我父親的消息。”她一邊說着,一邊又傷心起來。
原來今日寶玉去找她們,她們都不在宮裡,是給自己準備“驚喜”去了。
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寶玉将荷包牢牢攥在手裡,低聲說道:“太好看了,這是我收到的最喜歡的一件禮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