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迷霧中,兩座相隔數米的小山頭,分别站了兩個人。他們雖然看得見彼此,但卻心知肚明——兩人此刻的位置隔着萬重山海。
終于,逸潇忍不住先開口問道:“你還好麼?”
他的聲音穿越山海而來,清冽又溫熱,像一壺清酒。
“還好,你呢,你還好嗎?”寶玉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問道。
“我好着呢。”逸潇笑了笑,陷入了沉默。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那天北靜王府明明起了大火……”寶玉幾乎不敢回憶那晚的場景,哽咽着沒有再說下去。
“其實那晚大火之前,北靜王已經派人将我轉移到别處了。”逸潇回道。
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過于明顯,寶玉在心中盤算道:“若是這樣,一是代表起火之事北靜王早已知曉。二是代表北靜王有可能知道逸潇此時還活着。”
仿佛看出她的疑問,逸潇道:“北靜王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經想好了。他早已知道殷景誠對他不利,也知道我可能并未身死。他知曉你通靈寶玉的秘密,也知道殷景誠會因此注意到你。”
寶玉的疑問脫口而出:“那他怎麼還會死?難不成?”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知道再往下猜便要勘破真相了。
“所以,西勤王遲遲未謀反,偏要在這幾天起兵,是否也聽說了關于北靜王的消息?”寶玉問。
逸潇道:“近日還未見過西勤王,故此無法和他确認,但依照我的推理,一定是這樣。”
寶玉覺得他們兩人久未相見,一見面談論的卻都是别人的消息,便調轉了話題,笑着問道:“不說别人了,且說說我們。你如今住在何處,和誰在一起?”
逸潇搖頭苦笑道:“一路都有人追殺,能藏在何處?無非是同妙玉他們在一處罷了。”
寶玉也猜到了幾分,便又問道:“此前刺殺殷景誠的人是不是他們派出去的?妙玉有無受傷?”
逸潇見她提及妙玉,便多了幾分醋意,取笑道:“不如你将你的妙玉哥哥、寶鈞哥哥一個個問清楚罷了。”
寶玉知道他又動了呆性,隻得解釋道:“罷了,作為朋友之間的關心而已,你卻這樣小氣。”
逸潇沉吟片刻,問道:“那你呢?你如今在什麼地方,和誰在一起呢?”
是了,她如今身在何方呢?她第一時間記得自己身在賈府,可她又依稀記得自己已經不在了,恍然之間,她隻覺得頭痛欲裂,隻好蹲下身子,捂住太陽穴。
逸潇見她這樣,急忙問道:“你還好吧?”
寶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好。
隻聽逸潇繼續問道:“我知道你如今在自己的世界,和尚道士将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他生怕寶玉忽然會消失,便一股腦将他們前幾天說的話都原封不動地講了出來。
寶玉聽着,從起初的震驚變成了恍然大悟,最後豁然開朗。
怪不得自己睡了一覺便忽然“夢到”這麼多真實的場景,就像親身經曆的一般,怪不得這情景中的人物形象許多都是性轉版,原來是設定好了的。
她回想起第一天進賈府,原來是自己在公司午休時和同事争論了幾句紅樓夢的結局,心中賭氣,這才會被這個副本選中,卷入紅樓劇情中去。
“寶玉。”逸潇追問道:“和尚道士說了,若是你願意再回來,就能再次回到我身邊,我不願自私自利去束縛你,所以這件事要你親自做決定,你萬不可為了我而抛棄自己内心深處的想法。那麼我此刻真心實意地問一句,你願意回來嗎?”
時間仿佛靜止了,寶玉緩緩站起身來,回想着這幾年在紅樓中共同生活的點滴,有甜蜜也有心酸,有熱辣似火,亦有清冷如冰,當真是多姿多彩的夢中世界。
逸潇與自己的千般柔情、賈府衆人的相知相伴、皇宮姐妹的日常相處,這些細節一時間灌滿了整個大腦。逸潇沒有再追問,而是靜靜等待着寶玉的決定,他知道此刻急不得。
寶玉心中飛速運轉着,又想到在現代千篇一律的生活,每天疲憊地上班下班,在地鐵上與一群人擠來擠去,下了班獨自一人蝸居在窄小的出租屋内,早上起來啃一口幹巴巴的面包……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寶玉下意識地答道:“我願意回去,可是,要怎麼執行呢?”
逸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眸中綻放出喜悅之光,照得旁邊熠熠生輝。原本昏暗的環境被點亮,他身邊赫然是賈府的模樣,裡面所有的人物栩栩如生,都在各幹各的事,看起來生機盎然。
寶玉向前走了幾步,驚覺自己腳下出現了層層階梯,逐漸通到逸潇腳下,她擡步邁了上去,隻覺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