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擡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吳貴妃問道:“女兒?玉妃是不是女兒,她還不是達成心願?你想想你若是新皇,會同意這樣的女兒降生?”
“凡事不要想太多,皇後娘娘,你如今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倒先把自己折騰到身子垮了,即便新皇有心赦免,也無力回天了。”吳貴妃隻好将她一把摟在懷裡,奮力向上拉,想叫她支棱起來。
“你如今身子裡還有一個,斷乎出不得錯,萬一出了差錯,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的!與其之後再後悔,不如從現在開始振作起來,怕什麼?刀架在脖子上有我在你前頭呢!”
皇後萬萬沒想到吳貴妃會這樣對她,一時間手足無措,良久,才緩緩抱着她哭起來。
今日是個烈日天氣,是即将入夏以來的第一個溫熱的天,人群裡有人穿得厚了些,禁不住驕陽,便紛紛拿袖子擦汗,還有人刻意往人多的陰影裡閃了閃身子。
若不是等着先皇遺诏,他們也不會在這裡遭罪。
等得久了,那份期待和好奇逐漸化作了怨怒,每個人都皺着眉嘟着嘴,活像不耐煩的泥人在太陽下暴曬。
終于,随着一陣馬蹄哒哒聲,眼尖的人們看到一個小太監将一個鮮黃色的錦緞盒子從馬車上抱下來,畢恭畢敬地跪着,交給了李元寶。
李元寶顫抖着雙手接過來,先是老淚縱橫,扣頭不起,随後又被身邊的人攙扶起來,緩緩打開了盒子。
盒中那一卷鮮黃色的聖旨與盒子融為一體,他拿起來,緩緩念道:“朕年事已高,時常病痛,感念衆皇子中,北靜王恭謹孝順,謙卑有禮,恪盡職守,從無逾距。故下此诏書,拟于朕百年之後傳位于北靜王,欽此。”
诏書之中,先皇親筆朱批和印章都在,甚至年份日期都有注明,李元寶舉着聖旨在人群中走過,一一給衆人看過。
他一邊走着,一邊在心中打鼓——以防不測,賈府門内早就埋伏好了弓箭手,随時預備發動。
還好,這一關是過了,衆人都領旨謝恩,再無二話。
不多時,人群中又傳來一陣馬蹄聲,這次像是有大規模的軍隊一起來,衆人都翹首以盼,不知道來的又是何方人物。
禦林軍向兩邊道路站好了隊,一輛紅纓蓋頭馬車緩緩上前來,停在賈府門前。早有小太監走上前去,端了一個矮凳放在馬車一側,軟簾輕動,來人一身白衣,飄然前行。
衆人眼前一陣恍惚——這不就是去年已經亡故的北靜王爺嗎?
迎着衆人驚詫懷疑的目光,北靜王緩步上前,拱了拱手,笑道:“各位别來無恙。”
衆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想起方才李元寶念的聖旨,有機靈的已經帶頭下跪了,還有一些人猶豫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北靜王仍舊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怕是吓到各位了,因着如今的太後娘娘私心偏向自己的親生兒子,僞造了先皇聖旨,這才叫如今皇帝登基。他上位後對本王多番暗害,本王不得已,隻好對外謊稱自身亡故。如今他既已自殺抵罪,本王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來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微笑着伸手去扶已經下跪的幾人,說道:“如何行此大禮?”
此時,李元寶畢恭畢敬地走上前來,也照樣跪下了,雙手呈上聖旨,對北靜王說道:“如今宮裡的太後娘娘甘願認罪,将私藏的先皇聖旨拿了出來,您才是先皇指定的繼承皇位大統之人。”
北靜王頗感意外,他連連後退,口中說道:“先皇子嗣多,如何會指派給我一個無才無德之人呢?”
話音剛落,隻見王熙鳳站出來,大聲說道:“先皇子嗣雖多,但他老人家仙去之前早有論斷,您的品行和風貌,大家皆有目共睹。還望您體諒如今大局無人堪用,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擔下此等重任吧!”
說罷,他跪倒在地,碰頭有聲。
本身朝中就有許多與北靜王親厚的大臣,也有王熙鳳一黨之人,更有原本的東賢王一黨和先皇遺黨們,見如今大勢已去,除了北靜王,也沒有更合适的人選了,故此所有人都拜倒在地,口中直呼萬歲。
北靜王措手不及,被李元寶帶着小太監拽進賈府,換上新做的黃袍出來。
黃袍加身,再溫婉的人都有了幾抹厲色。北靜王向外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來,問李元寶:“殷景誠的手下都清幹淨了麼?”
李元寶躬身答道:“除了錦衣衛裴宣化還留着,其餘人等都已經清幹淨了。”
北靜王點點頭,眯着眼睛想道:“他确實還有幾分用處。”說罷,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