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回:“誰敢違背姑母?阿兄也得為延基他們想想。”
武承嗣捶胸道:“咳……左不過把這些年的情分換個公主嫁進來。”若将來世事變幻,至少能留武氏一條血脈。
武三思問:“阿兄中意哪個?”
武承嗣慘笑回:“儲君貴女豈容我們挑挑揀揀?”
武三思皺眉思索:“我聽聞廬陵王與王妃伉俪情深,必得嫡出郡主為媳才好。可惜啊,不得嫁女……嫁女隻怕也不中用。”
說好點廬陵王和王妃伉俪情深,說不好聽點廬陵王妃瞧着是能做廬陵王的主。
武承嗣緩了又緩,道:“罷,罷,罷,我死了,腿一蹬眼一閉,說不定是件好事。”眼不見武家家世敗落親族飄零這一堆的心酸事兒,可不是一件好事?
武三思勸慰:“阿兄,何必說這些不吉之言?”武承嗣閉目不語,武三思被武承嗣的言語觸動,惶惑不安,也默然不語。
與阿兄分别,回到家中就看到武崇訓期期艾艾上來,說要為小縣主做向導遊覽神都的事情。
武三思的胳膊撐在小幾上扶額,聽了他這般說,歎氣不已,隻歎得武崇訓心驚膽戰。
不僅武瞾感慨後繼無人,武三思也感慨後繼無人。他雖不是君子,但肚子裡彎彎繞繞,把姑母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又能屈能伸,不說是豪傑,怎麼也算得上枭雄吧。
可恨生的兒子們要麼是纨绔一事無成,要麼就像崇訓這樣乖得像條小狗,連那鄉下來的小丫頭都把他支使得團團轉。
武三思感到一陣無力,想發火又不知從何發起,罷了,罷了,連阿兄都争不到皇儲之位,更何況是他?
“你……”武三思才說了一字,就擺手道:“你回去吧,我來辦。”
武崇訓神色明顯一松,擡腳走到院門口,又聽長随喊道:“世子回來,王爺有請。”
武崇訓折返回來,隻聽武三思吩咐了一聲:“你拟個章程,明日一早給我。”
“是,父親。”武崇訓道。武三思揮手讓他離開。武崇訓回到院内,絞盡腦汁拟遊覽神都章程。
家宴次日,皇嗣李旦依然在東宮軟禁,李顯依然沒收到聖旨。
武三思躊躇半響,還是硬着頭皮,将潤色的章程托上官婉兒交給武瞾。
武瞾哪裡耐煩看這些東西,便指了宮女,送到李顯的院子。李顯得了從聖人來的消息,總算松了一口氣,聖人沒有忘他,又按耐住躁動的心。
十多年就等了,這些天難道就等不得?
李顯歡天喜地地叫來女兒,問她們誰要跟去。
與武家兒孫同遊,這……
纨纨等人猶豫起來,她們不知這次出遊的目的,但隐約明白某些事情會因這次出遊而改變。
“我要去。”裹兒越衆而出。
韋淇沒好氣道:“你提的,當然你要去。”說罷,她的目光掃過纨纨、舜華和靜淑三人。
纨纨對上韋淇的目光,站出來笑回:“母妃,我和七娘一起去。省得她玩開心了,就流連忘返。”
韋淇笑說:“好。”
仙蕙忽然出聲說:“阿娘,我也要去。”
韋淇眉頭微皺,說:“你和你妹妹一樣貪玩,纨纨連一個都照看不來,還要照看第二個?”
舜華和靜淑二人聽了這話,心裡明白這次出遊肯定有貓膩,不然這樣的好事,王妃怎麼不讓六娘去?
仙蕙笑盈盈挽上裹兒的手臂,說:“阿娘,我與裹兒一起去。”
裹兒也道:“阿娘,六姐想要去,你就允了她吧。”
李顯的目光掃過三個女兒,沉默了一下,問:“這事的頭是裹兒起的,她定要去的。你們兩個确定要去?”
“要去。”纨纨和仙蕙起身道。
裹兒回頭看了眼仙蕙,仙蕙臉上的笑容一直都在,絲毫未變。
裹兒想了想,道:“大姐還要教季姜針線,且她又愛靜,若是為了我,強求大姐去,我過意不去。”
纨纨愣了一下,李顯看向韋淇,韋淇思索半響,歎道:“裹兒和仙蕙兩個耐不住性子,留在家裡也無益。我正好有事找纨纨你們幾個。我們去後院說,那裡清靜。”說着,便帶走了幾個姑娘。
殿内隻剩下李顯、裹兒和仙蕙三人。李顯歎氣道:“仙蕙也非要去?”
仙蕙和裹兒對視一眼,笑着一左一右圍着李顯,齊聲道:“打定主意了要去,阿耶你放心。”
李顯看看左邊的仙蕙,六女兒眼睛裡的是了然,再看看右邊的裹兒,小女兒眼裡的是躍躍欲試。
他頓時心裡軟乎乎的,又愧恨不已。女兒們心裡如明鏡一般,卻依然選擇這麼做。
然而武氏封王做宰,可天下人誰把他們當做皇族來看?多半是看作呂祿呂産之流,早晚都要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