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什麼謀殺信徒,更不可能信奉一位沒有實際好處的邪神,但牆頭草是所有幫派分子的優秀品質,她提前準備一份巴爾信仰的證明在房間裡,隻是為了留一條退路。
這條退路是巴爾教團領袖還是一位龍裔時,她權衡利弊留下的,畢竟對于有理智的邪教徒而言,傳教遠比屠殺更重要。
不過現在看起來,巴爾都快要沒了……
基恩不是底層沒有什麼見識的手下,她見多識廣,隻聽描述就能分辨出,那位正在被追殺的邪魔一般的身影,大概率是巴爾本神,或者至少是一具化身。
神祇之間的角力,她自知是摻和不進去的,但是見風使舵提前站隊,卻是生存的不二法則。
木制的巴爾聖像被基恩丢進了火盆裡,但剩下的幾本謀殺教典,卻被她卷成一柱,握在手裡,遲遲沒有丢棄。
“笃——笃——笃——,笃笃。”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響起。基恩靠近了房門的内側,打開了木制門上的小窗。
她的親信把腦袋靠近過來,低聲耳語:“取貨小子的手下看到了新的倒影,怪物受傷了。”
異神的神選者讓巴爾受傷了,基恩瞬間就理解了局勢,她點點頭重新關上小窗,轉身果斷地把謀殺之神的教義給扔進了火盆裡。
……………
雙手握着血晶大劍,迦勒在無形者天賦的掩護下,突進到了巴爾的身後。
但巴爾卻像是早有預料般地,回頭用匕首輕松擋住了這一擊。
祂的另一隻手一反常态地沒有雙持匕首,空出的手掌伸向了近在咫尺的血晶大劍劍柄。
祂想要搶奪我的劍!迦勒瞬間理解了巴爾的目标并非招架自己的攻擊,或者擊殺自己,因為此前自己失敗的幾十次襲擊,已經向巴爾證明了,什麼叫做不死。
他暫時打不過巴爾,但巴爾也殺不了一位鮮血與生命神的選民。
所以謀殺之神把目标改為了鮮血選民手裡的神力大劍,這把唯一對神祇有威脅的武器。
獵魔人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身形卻難免不被巴爾手上的強大力量帶歪,虛弱地如同半神的謀殺之神,終究也是一位神祇,比拼純粹的力量,迦勒還是差上了許多。
不過獵魔人也不是沒有戰鬥經驗的愣頭青,在意識到自己無法與巴爾角力的時候,他果斷地選擇讓血晶大劍自行崩裂。
巴爾搶奪到了那把不算神器的神器,以碎片的方式。在祂微微愣神,以為自己的計劃得逞之計,迦勒快速轉手握住了一枚大劍碎裂後形成的小塊尖刺。
獵魔人握着這塊血晶尖刺,沖着巴爾的身體刺去,雖然再度被敏捷的巴爾用匕首擋下,卻是首次劃開了對方的神軀。
巴爾一腳踹開了讨厭的獵魔人,憤怒地罵了一聲最後原地消失。
而迦勒在倒飛出去五六米之後,才握着斷裂的血晶尖刺,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愣愣地盯了好一會手上的腐臭神血,最後臉上露出大笑,巴爾受傷了,在自己的手上,他就說沒有怪物是不可殺死的。
甩了甩血晶上的腐臭神血,原本崩裂成一地的其他血晶碎片,又再度飄回了迦勒的手中,重新凝結成了一把大劍。
獵魔人把這使用地越來越順手的大劍,扛在肩膀上,重新專注于自己的感官,追蹤并計劃起下一輪的獵殺行動。
…………
在鮮血領域中,一切隐藏自身的行動都在血神的異色雙瞳中無所遁形,即便巴爾是一位頂級刺客也一樣。
在紮格的視角下,巴爾不停地在鮮血領域裡四處遊走,尋找可以脫離此領域的契機與漏洞,順帶逃離迦勒的追獵。
殺死一位神祇是很難地,在外層空間或者無窮晶壁系的某一個星球裡,隻要有任何一處地方,宣揚過巴爾的名字,祂就能借此脫身。
但巴爾無處可去,祂的神國原本位于無底深淵,但為了躲避仇神們的追殺,祂早就自行把神國移動到了星界位面。
不過新任的亡者之主克藍沃,已經鎖定了星界之中漂流的殺戮神國,巴爾一旦敢返回神國,隻會是一場預謀已久的甕中捉鼈。
而巴爾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祂才會在複活後,麻溜地藏身于主物質位面而不前往外層位面。
現在的巴爾還有些後悔了,比如先前的祂不應該那麼快地回收邪念這個子嗣身上的神血,要不然祂現在完全可以借子嗣的軀體,脫離這該死的鮮血領域。
片刻後巴爾又驚喜地發現,祂還有最後一個子嗣,并且就在神殿附近可以供自己驅使。
…………
“……大緻情況就是這樣,費倫大陸上的、提瑞爾星球上的、以及其他晶壁系和星球上的巴爾信仰,應該是都被我銷毀了。”
“不過為了防止巴爾猜疑,大部分都是挪用教團裡的資金,去雇傭第三方冒險者動手的。”
“現在除了我,祂能正式降臨主物質位面的渠道應該都沒有了。”
“我沒能找到一件神器,所以也隻能用這種笨辦法,加上時間來消滅一位神祇了……”高大的男人坐在神殿前的石磚地面上,他的身體因為先前服用的猛毒,已經逐漸地千瘡百孔,連骨頭都快要融化成一灘膿水。
“所以再見了,各位。”男人歎了口氣,因為他就快要死了,而他不是那麼地想死,曾經的他認為弱者的死亡是沒有意義的,這并非是蔑視和不尊重,隻是當弱者死去,ta們的遺産被後代分割以後,最終總是會被遺忘的。
但有力量的人活着卻能做很多事,影響很多人,他覺得自己活着能創造更多的價值,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不過現在的他,最大的價值就是快點死去。
……………
鮮血領域裡巴爾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因為祂的最後一名子嗣在剛才也死去了,雖然祂才不會為子嗣的死亡而傷心,而是憤怒于子嗣的背叛,把祂最後一個逃脫的機會都抹去了。
這聲咆哮吸引了迦勒的關注,獵魔人毫不猶豫地轉身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扛着血晶大劍的身影,閃現般地極速逼近着巴爾,沒有持劍的那隻手則凝結出了一枚普通的血晶,朝着即将逃跑的身影ji射而去。
巴爾下意識地躲開了飛射過來的小塊血晶,祂不久前才被這東西傷到,自然不會讓它再度傷害到自己。
而祂的躲閃行為,也拖慢了自己的逃脫行動,在這個時間空隙,迦勒就已經舉着大劍狠狠地砸了過來。
巴爾一手正握、一手反持,兩把匕首相互交疊,格擋住了獵魔人的這一次重擊,雙方角力片刻,最終是由謀殺之神推開了獵魔人,做為第一回合碰撞的結束。
自知短時間内無法擺脫神選者追殺的巴爾,很快便揮舞着雙匕,交叉編織出一串危險的利刃之花,朝着迦勒主動攻來。
獵魔人冷靜地橫過血晶大劍,把大劍寬如門闆的劍身當作是盾牌,自己則側着身子腳步靈活地躲避,或格擋着巴爾的進攻。
盡管巴爾面目可憎,身似邪魔,可謀殺之神也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刺客之一,祂的刃舞美麗又危險,兩把匕首交替之間,每每都能破解迦勒的防守之勢。
在過往幾十次的遭遇戰中,迦勒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在兩把匕首連綿不絕的攻勢中,被突破了防禦。
割喉、心髒被刺穿、雙手被切斷……,獵魔人在謀殺之神手下經曆了數十次的失敗。
但這裡是鮮血領域,做為鮮血之神的選民,獵魔人不死于鮮血之中,不論被擊敗多少次,迦勒總是能站起來,繼續着對狩獵目标的追殺。
并且在失敗中,歸納總結出巴爾的攻擊習慣和刃舞規律。
大劍格擋匕首攻勢的铿锵之聲,響了三次,巴爾的身軀騰躍而起,匕首的寒光劃出一道圓弧,看起來像是想要從上至下地用力量來劈開這該死的獵魔人。
但這隻是虛晃的一招,與巴爾交手出經驗的迦勒,并沒有上當,他曾經就有不下五次,因為想防禦來自上方的攻擊,而被巴爾臨時變招後的下路橫掃,而被削斷了雙腿。
但獵魔人也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地,隻顧下不顧上,否則巴爾也會假動作轉真,從上到下劈開迦勒的頭顱。
最佳的破解方式是主動出擊!迦勒後跳小半步,險之又險地錯開巴爾的下路橫掃,緊接着雙手持握血晶大劍,朝着巴爾攻來的方向橫掃而出。
沉甸甸的大劍夾雜着破空聲,掃向巴爾,原本想要乘勝追擊,一把将煩神的獵魔人再次擊殺的巴爾,不得不矮身躲過這能傷害到自己的血色重劍。
也正在此時,迦勒的腰腿一同發力,掄出的大劍,快速偏轉了幾分,接着迅捷地反向變招,撩向了措手不及的巴爾。
謀殺之神再次交叉起兩把匕首,招架住這來勢洶洶的大劍。
可戰場的主動權已經調轉了,血晶大劍被招架,迦勒根本不與巴爾角力,他身體帶動胳膊與手腕,将大劍順勢抽出,又再次地變招,重重斬向巴爾的身體。
血晶大劍再次擦着巴爾的身體而過,但數次成功閃避的謀殺之神卻沒有覺得輕松,祂的本義是擺脫這個煩人選民的追殺,再離開博德之門,找新的機會聚攏信徒并東山再起。
獵魔人隻是一個凡人的選民,而背後的陌生異神還未出手,盡管祂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位異神還沒有神降在選民身體裡,但祂可不想浪費自己逃脫的時間。
接着一次與血晶大劍交刃的機會,巴爾不退反進地,貼近了迦勒,一個肘擊重重地擊打在了對方的胸口,迫使神選者吃痛而後退了兩步。
緊接着謀殺之神俯低了身體,一匕架在身前,一匕反握藏在身後,看上去似乎要再度沖向獵魔人。
迦勒下意識地持劍格擋,卻沒想到巴爾這看似進攻的架勢,隻是逃跑前的假動作。
謀殺之神想走,但獵魔人并不允許,他架着大劍,劍尖向前,使用起那近似于瞬移的、毫無延遲的沖刺攻擊。
在登神之前,本就是凡人中頂尖強者的巴爾,自然不會做出背對着敵人逃跑的愚蠢行為。
迦勒的沖鋒突刺,被祂側身躲過,而當獵魔人二段突刺再次襲來時,祂甚至于在血晶大劍上借力,使自己的身形轉移到了獵魔人空擋大開的側身,攻防之勢就此再度逆轉了。
獵魔人不得不橫劍回防,盡管他在這鮮血領域中不會真正的死亡,但如果受傷太重,勢必也要一段時間來恢複,才能進行下一回的追擊。
可精妙的雙匕戰技不停壓縮着迦勒的招架空間,謀殺之神把一寸短一寸險的匕首戰技,玩到了巅峰水平。
祂繞着迦勒時而旋轉揮砍,時而假動作佯攻,襯托地身着重甲的獵魔人好似一個遲鈍的煉金傀儡。
祂時不時地能在獵魔人的身上,留下些不太深,但足夠長的傷口,如果迦勒不是鮮血的選民,這些用來放血的傷口,加上身着重甲的體力消耗,就足夠緻命,并奠定巴爾的勝利了。
但無視輕傷與放血,也不用擔心體力消耗是鮮血選民的優勢,隻要不是被雙匕削斷四肢,或者割下腦袋這種太重的傷勢,迦勒都能在這特殊的領域空間裡快速恢複。
就算是後幾種‘重傷’,也有來自紮格的無限量神力支援,接肢後亦能快速恢複。
匕首與重劍又再次碰撞了幾次,始終擺脫不了獵魔人的巴爾發了狠,祂雙手皆改為正握,一反常态地朝着迦勒揮劈而下,趁着獵魔人不得不擡劍格擋之際,擡腿一腳踹在了後者的腹部。
迦勒感覺到一陣劇痛,内髒和肋骨幾乎都要碎了,但也僅是劇痛,這種程度的傷勢在目前的他看來算是小傷,且很快就會自愈。
但接下來他又挨了好幾個肘擊與柄擊,巴爾看起來似乎是想單純地洩憤一般,在兵刃相接時,總是放棄更加緻命的匕首變招,而是改成用膝蓋或者肘部,去不停地擊打獵魔人的胸前與腹部。
重甲是能防禦利刃切割的,但無法抵禦鈍擊傷害,一心想要逃走的巴爾,現在已經放棄了把迦勒切成碎塊的打算,而是改成将其的骨頭碾碎。
這樣這個讨厭的選民就暫時不會追上來了,而祂也有時間想想其他脫身的方式。
在幾次重重地“砰砰——”擊打過後,迦勒的身形倒退出去好幾步,最終乏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似乎靠着插在地上的大劍,才能維持住不倒下。
巴爾在獵魔人兩步遠的位置停下,雙眼觀察着迦勒的四肢動作,似乎是确定這個煩人的選民,暫時動不了了,才後退着想要離開。
可迦勒不是真的打不動了,而是暗中等待着時機,在他感知到巴爾放松的一刹那,他跪地的大腿微動,主動貼上了血晶大劍的鋒刃,切開了自己的腿部動脈。
奔騰的動脈血噴灑,在半空中凝結為血晶,卻動勢不變地,如同飛針一般,朝着巴爾放松後的身體ji射而去。
一些血晶貫穿了巴爾的胸膛,還有一些血晶被巴爾揮匕攔截。
而跪地的獵魔人,也拖着傷腿,抽出大劍,朝着巴爾攻去。
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抱着擊殺巴爾的心思,而是瞄準了巴爾那為了攔截血晶而揮舞着的一條胳膊。
一條邪魔似的胳膊,就在迦勒的突襲下旋轉着飛了出去,伴随着地還有謀殺之神那從斷臂處噴湧而出的惡臭血液。
獵魔人笑了,這可是自己目前最大的戰果,他的力量比不過巴爾、敏捷也比不過這位頂尖刺客,但論不怕受傷和自愈能力,巴爾又怎麼比得過他呢?
“哈哈哈哈哈……”迦勒笑着,他現在突然理解了,紮格過往自述裡,冥府王子即不掌握死亡、紛争、戰争、殺戮……等等這種直白的攻伐神權,又為什麼會是冥府裡,公認的最能打的冥神了。
以及鮮血神術裡,為什麼攻擊神術寥寥無幾,輔助、治療和複活神術一個不缺了。
因為能不停地試錯、總結失敗經驗,且根本不怕承受傷害;面對強大的敵人時,終有一次能從沐浴自己的鮮血,到沐浴敵人的鮮血。這才是真正的,來自血神的祝福。
就如同現在,沐浴在巴爾腐臭的鮮血裡,獵魔人完全放棄了防守,在斬斷巴爾一臂後,攻勢不減又揮出一劍。
這一劍從巴爾的胸前劃過,如果不是謀殺之神警覺地後退,恐怕這一劍将斬斷祂的身軀。
不行!必須得走了!
失去了一臂地巴爾,狼狽地躲閃着獵魔人的瘋狂進攻,祂剛才被斬斷的手臂,短短時間裡就已經被冥府烈焰所燒毀,而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神力,更是直接失去了四分之一。
一方是鮮血選民越打越瘋,一方是自己越打越弱,謀殺之神很利落地掉頭選擇脫戰,即便又被獵魔人的大劍掃去了一塊血肉也不在乎。
巴爾再度逃遠了,這一次迦勒也實在沒力氣追擊了,他放下大劍,原地癱坐下來,喘了好幾口粗氣又等待了一會,才感覺身體各方面自愈完畢,且體力值再度恢複頂峰。
獵魔人撩了一把被汗水浸透的額發,重新把血晶大劍扛在肩上,這場博德之門的大逃殺,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