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聆知道,她來的時候已經驚動了一些魔陰身怪物,如果不是玉墜發燙提醒她,她根本跑不到這裡。
不能再發出聲音,不然它們一定會發現,然後撲上來把她撕成碎片。
她努力轉移注意,竭力在全身火燒的情況下回想長飒描述的星星。
長飒說羅浮曾路過一片編号為NGC 3372的星雲,叫船底座星雲,隻要朝南邊的天空望去便能看見,顔色像失了火的城堡。
墨聆此刻就是那座失火的城堡,她努力想象自己就在船底座星雲中,要去黑色的海洋中找金色羊毛。
大腦混沌影響聽力,她隐約聽見木枝被折斷的聲音,仔細分辨卻宛如幻聽。
寂靜,沒有人聲,沒有風聲,沒有怪物聲,沒有任何熟悉的太蔔司裡的聲音。
所以發生了什麼?
忽然,清冷溫柔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墨聆小姐,我是十王司問字部的判官上上簽,有些事需要找你幫忙。”
上上簽叼了片空中飛舞的葉子,靠在屋外黑曜石窗框上,腳邊魔陰身士卒、器元士躺了一地,偃偶身裝載的熱量探測檢測到屋内的人體溫不對,但他沒有兀自靠近,防止挑撥女孩敏感的神經。
“你發燒了,起身時請小心些。”
墨聆腦袋很懵,她以為找到她的要麼是藥王秘傳,要麼是雲騎軍,但沒想到是十王司。
這、這她是魔陰身了嗎?怪不如腦袋熱熱的。
她扶着窗框哆哆嗦嗦站起來,一隻手輕拍了下她的肩。
“我在窗外,聽說墨聆小姐十分擅長金人機械,要不試着摸摸我是什麼制成的?”
溫和的聲音明顯是在開玩笑,墨聆心中詫異陰森的十王司的判官竟然這麼風趣,還真依言在判官的手上摸了兩把——是偃偶,那應該不是藥王秘傳。
《不适合人偶的職業》是真的!
看她相信了,上上簽也松一口氣。
突然間,鋒利的刃緣從背後斬向上上簽,聲勢浩大,周圍飄舞的金葉瞬間粉碎齑裂。而上上簽比它更快,幾根光線根根精确無誤嵌入練形者的關節,無形的光此刻變為了削金如泥的利器,瞬間拆解了它。
墨聆吓了一跳:“什麼聲音?”
“沒什麼,關節該上潤滑油了。”上上簽笑道。
鬼信,她都聽到怪物的聲音了。
墨聆打死也不要離開上上簽的視線,況且她腿軟得要命,完全走不到門那裡,最終是在上上簽的幫助下從窗戶爬出來的。
見她完全走不動道,上上簽道了聲“失禮”,背起了女孩。
“我、我、我說您……”
上上簽提醒:“等回去熏熏艾草,泡個艾草茶,去去晦氣。”
“沒、沒,不用。”
“用的”,上上簽語重心長,“小姑娘你懂什麼是十王司嗎,那是死人罪犯呆的地方,要不是你現在走不動,我絕對不會碰你。”
“哦、哦。”上上簽的語氣太嚴肅了,弄得墨聆心裡發怵,她乖乖向後微仰身,減少與上上簽的接觸面積。
上上簽将女孩送到駐守在墨家的雲騎軍那裡,找了個人差遣他去買藥。
女孩站在旁邊,見上上簽沒有讓她進墨府的意思,弱弱地問:“我可以把我的圖紙拿出來嗎?”
上上簽轉頭看她:“圖紙?”
墨聆點點頭:“在倉庫裡。”
說完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就是從倉庫翻窗逃出來的,語氣立即弱了下去:“星小姐有沒有事?我當時真的是去倉庫找墨遲先生的遺物,隻不過家裡的侍女把我鎖了進去……她們是藥王秘傳的人。”
在上上簽的示意下,旁邊的雲騎軍回答道:“倉庫裡的東西已經清點完畢,圖紙我們也看見了,沒有問題,你可以拿走,隻是麻煩墨聆小姐這段時間前往雲騎軍安排的地方居住,我們會負責您的安全。”
雲騎軍帶着墨聆去收拾東西,在墨聆的要求下,上上簽陪同在一旁。
女孩的東西很少,她動作輕盈,完全看不出是盲人,随便塞進包裡幾身換洗衣服後,她迫不及待地開始檢查圖紙是否完好。
上上簽在她身後站着,覺得這圖紙有些眼熟。
墨聆興緻勃勃向他們介紹:“這些是那位墨遲先生留下的東西,據說是他的朋友設計的,好厲害。”
上上簽想起來了,那是他設計的跨星系巡航星槎,來源于他短暫的工造司實習時光。
這家夥……
如果墨遲在這兒,上上簽一定會調侃他,你不是看不上嗎,怎麼還把垃圾保存得這麼好?
太無語了。
墨聆收拾完東西,在墨府門口一邊等星槎過來,一邊與上上簽聊天。
“太謝謝您了,這簡直像做夢”,她語氣恍惚,“每天我都在想,我是多麼不幸才生在墨家。”
墨聆的聲音與記憶中的墨遲重合了,上上簽靜默片刻開口:“長飒把他在太蔔司的居所贈與你,沒直接寫你的名,而是拜托地衡司的廣大挂在一個假名下面,我也是查長飒信息時無意間發現的。”
墨聆不可思議愣在原地,她想不明白長飒為什麼要這樣做。
像是看懂她心中的懷疑與掙紮,上上簽溫聲開口。
“長飒是在太蔔司工作的化外民,患有神經性疾病,碰到你時他的壽命已不足四年。你第一次在長樂天遇見他,是因為機巧鳥不僅把他的送貨地點搞錯了,還弄爛了包裝,所以他翹班出來取快遞,第二次,他提前了三個系統時在長樂天專門等你。”
“之後三年他一直在申請上夜班,每次他都是從太蔔司的住處出發去長樂天接起你,再回太蔔司上班。”
“他曾蔔算過你家的情況,這些在太蔔司的系統裡有記錄,卦象沒有異常,他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拜托地衡司多去你家看看,并為你留下那套房子……如果你覺得難受,我可以申請……”
“嗯…也沒事啦,我說地衡司後來怎麼經常上門”,墨聆打斷他,眼圈有些紅,但沒有哭,“他曾經說過,相逢已是上上簽,這已經非常棒啦。哎,對了,判官大人,我有沒有說過,我超喜歡你的名字!”
隻不過是年少的去處,因她長大而離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