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幫上上簽簡單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自從他買下這棟房子,一直有人定期打掃。
他攔下代入主人身份,想去廚房倒杯水招待他的上上簽,笑得無奈:“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有什麼重量級的事情明天再說。”
啊對,睡覺,上上簽恍然。
因果殿裡不分晝夜,他總是忙個沒完,别說睡覺了,連休息都很少,現在再聽這個詞,竟覺得陌生。
他把景元送到了家——景元的家就在他家對面,他們還互道了晚安。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躺在床上,他用一隻手墊在頭後,閉着眼卻想起了往事。
……想起了當初空青站在二樓的窗前目送他離去。
那是他學宮剛畢業,要擇業的時候。
晏期在征讨豐饒孽物的戰争中死去,晏冥參加完葬禮的當晚就給空青發消息,告知她自己要去考雲騎。
結果丈夫葬禮都沒參加的空青連夜趕回來,一票否決了他的想法。
她陣地有聲,言之切切,苦口婆心對晏冥說道:“咱家出一個忠烈就夠了,你還想滿門忠烈,我還活不活啊?”
晏冥覺得很委屈:“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還跟着艦隊到滿宇宙跑?萬一哪天你挂了,留我一個人怎麼辦?”
雖然丈夫去世了,但空青沒有任何頹然,她叉着腰,神奇十足地說:“得了吧,其實你自己還沒想好要幹什麼吧!你就是叛逆期到了,非要氣我。”
天地良心,他雖然和她意見相左,但真沒想氣她,隻能期期艾艾争辯:“我隻是覺得比起幹其他,還不如去殺幾隻豐饒孽物,說我沒想好……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都是慢慢摸索出來的嘛。”
空青一臉嚴肅教訓他:“但雲騎的容錯很小,一不小心就屍骨無存,你還年輕呢,小冥,不要讓一時的想法毀掉你的未來。”
可是我的未來……
被空青關到房間裡的晏冥,無奈隻能從二樓的窗戶悄悄爬下來,還喊來了十分稚嫩的小景元在樓下幫忙望風。
他的動作很敏捷地爬下窗,随即擡頭望了一眼那顆藍色的星球——未來從來隻有一條路,不是嗎?
晏冥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鬧着玩似的甩手撒到景元身上:“咱下次能不能和丹楓說道說道,别在我跑路的時候行雲布雨。”
“他哪知道你什麼時候跑路,你别太荒謬。”因為怕被空青發現,景元沒敢打傘,陪着晏冥全身淋得濕漉漉的。
“抓緊時間,不然錯過了選拔可沒地方哭去”,景元雖然表情嚴肅,但還是給他打氣,“你肯定能出手得盧,旗開得勝!”
“勝不了一點。”晏冥平靜地說。
“啊?”
他平望着天空,目光憂郁:“我剛才給自己起了一卦,水山蹇阻在前,蹇,負重之象,見險而能休止不前,才是明智之舉。”
“啊,這……這喪氣的話還是少說,而且你不是一向算不準卦嗎?别想太多。”
但這次蔔卦他眼前出現了自己落選的畫面,隻是他有些不死心,還是想試試。
他聳聳肩對景元說:“我走了。”
景元忽然心裡發慌:“你别搞的這麼吓人啊,是你給我說的萬事要長個嘴,麻煩事能少一半……哎呦。”
這個腦瓜崩打得十分響亮,晏冥施施然收回手:“你也知道我那半瓶子晃蕩的算卦水平,我自己都不信,你嚷嚷個什麼?”
景元揉着額頭哀嚎一聲:“大哥,是你自己跟那要跳崖一樣,搞得我以為你風蕭蕭兮一去不返了呢。”
“你年紀輕輕怎麼成天想這麼多?”
也許是母子連心,晏冥吐槽完景元,若有所感向身後望去,果然二樓的窗戶後站着一個人。
空青見他看見自己了,朝他揮揮手。
其實這樣想來,他們已經道過别了。
上上簽睜開眼——得,更躺不下去了。
他現在睡的是他爸媽的屋子,也就是當初空青向他揮手所站的那個房間。
他幹脆起來,學着空青站在窗口。
可能空青也沒想到,自家兒子在雲騎選拔的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她不可置信,當即就要跑去投訴選拔有暗箱操作,好歹被攔下來了。
不過,他自己倒是毫不意外——隻要起卦的時候看到畫面,便意味着無論怎樣,畫面都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