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喪失了面對一位令使該有的謹慎……他沉不住氣了。
但現在不是沉不住氣的時候。
羅浮如今内外不安,接連的動蕩下不易大動幹戈,内裡聯盟盯得緊,總想從景元身上挑出些錯,外有豐饒和公司虎視眈眈,各司中都有包藏禍心的探子。
好在十王雖然因珀俳維爾忌憚他,但他們終是穿一條褲子的,肯放權給他,但要想徹底清污除垢還不夠。
他出身丹鼎司,自然對其中盤根錯節的複雜局面知曉甚深,明明司裡裡面充滿了長生種的罪咎,可真要處理,卻總繞不開持明。
十王司無權過問持明族。
而建木生發是個機會,星核能混入羅浮肯定有持明高層參與,雖然絕滅大君的加入讓局面撲朔迷離,但隻要随便抓出來個持明,方壺的那位就有理由出手,景元也能從聯盟的懷疑中順利脫身。
不得不說,這群步離人來得真是時候,一出聲勢浩大,外強中幹的劫獄,用來引蛇出洞足夠了。
這些天他一直提醒雲以居注意警惕的,連帶着整個幽囚獄安防緊繃,那群步離人緊張之下,隻會牢牢扒住自己的盟友不放,以十卄卅卌那家夥的能力,處理幾個露出馬腳的探子不是問題,更何況還有自己兜底。
一切還在掌控,待此事畢,羅浮會安生好些年。
他也能放心跟着月鹿魃離開,脫離十王的掣肘。
——他私心沒有将月鹿魃上報聯盟,便是想給自己黑影幢幢的過去找一位指路人,結果指路人點的引路燈太過硬核,搞廢了他一具身體。
現在報上去更不可能,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讓聯盟懷疑他的忠誠。
這些念頭煙花似的在他腦中接連炸開,接連幾周積攢的怒氣化為一捧土,噎在心口,他心力憔悴:棋都下到這步了,急有個屁用。
上上簽調出自己的記憶,整理了一份名單,發給了雲以居,順便吐槽:“你這是上哪找的谛聽,今天找人,連配飾上的味兒也聞不見。”
雲以居叫冤:“這可是工造司最新版的谛聽,隻要人碰過,方圓八十裡都能精準尋到,你找的哪門子人,是鬼吧?”
……
她找的怕不是個鬼。
晏吻鎮定思痛。
想自己也不是什麼熱心腸,隻是有點多管閑事,但假面愚者不多管閑事還叫假面愚者嗎,故而這是阿哈企業文化的問題。
她嚴肅地想。
她隻是見某著名的網紅,帶着個小丫頭四顧茫然,兩個人兩張臉上寫滿了“我們有事,快來管”的樣子,便急忙拉着好友上去問了一嘴,順利加入了找人的行列。
名曰他們與桂乃芬分頭找,實際她己明智地黑進地衡司查監控。
可全羅浮的監控都找不到人哎!
這丫頭的媽真的存在嗎?
旁邊,被一同拉到坑裡的朋友,早已臉蓋着本書呼呼大睡,兩人一坐一卧,縮在羅浮的角落裡,直至夜幕漸近,桂乃芬發來消息,說她那裡沒找到。
晏吻盯着這個臉上有疤的狐人越看越氣,抄起光腦就沖人砸去。
被砸的友人手快,穩住了從腦門上滑下去的光腦。
他沒生氣,帶着書生式特有的斯文,慢悠悠開口:“那孩子的娘明顯有問題,發卡也非凡品,你注意到那隻鳥了嗎,我摸那手感像軟玉渡了層銀,上面還有個小孔,想來本來是要穿線挂脖子上的。”
晏吻停止抓狂,看向他:“你對這些很了解?”
“認得出真假,才好掙錢不是?”友人打了個哈欠,不講究從地上起身,随手理理衣服,“得了,少忙活無用的事,早日止損才是正道。”
晏吻氣惱道:“我答應優思爾了,必須找到,一個大活人還能跑哪去?”
“沒說放棄”,友人笑眯眯的,“地衡司都被你黑進去了,竟然隻是看監控,虧死了。”
晏吻不傻,甚至考慮問題稱得上天馬行空,她瞬間思路發散:“你說優思爾的媽媽是不是一開始就沒來羅浮。”
“我才不說,你就是想拉苦力”,友人溫吞道,“你慢慢找,雲騎那邊該我換班了。”
晏吻知道他是去幹正事,無法阻攔,隻能假惺惺戲精上身,一幅小女子含淚之姿,就差甩手絹涕泗幾行:“你外出養家,奴家怎敢多說,可孩子畢竟是仙舟的骨肉,郎君不免需上幾分心。”
嗲嗲的音調讓友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察覺到臉上風輕雲淡的表情快維持不住了,直接腳底抹油跑了。
晏吻冷哼一聲,心道:我還治不了你?
走出去一段,友人閑散的氣質逐漸被剛正不阿的古闆掩蓋,他如換了個人般和站崗的同僚招呼,一闆一眼,像個呆子。
同僚一幅見怪不怪的模樣,點頭緻意:“未濟,接下來辛苦了。”
他露出一個老實的笑。
洪覆之下,無形的網拉開,誰也不知變數何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