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拒絕:“找媽的活兒三隻蝌蚪還不夠,你來湊什麼熱鬧,小心我找你們丹恒老師告狀。”
晏吻瞪着星,企圖用眼神逼退一歲的星核精。
豈料星核精有正當理由:“我是來幫丹恒探路的,又不找媽,為什麼我不能去幽囚獄?”
不找媽和去幽囚獄有什麼聯系嗎?未濟轉頭看向陷入沉默的晏吻,滿臉離譜:“你不會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吧?”
是又怎麼樣,晏吻想,星不過是一個為同伴操心的孩子罷了。
未濟被勾起了火氣,上前想要掰過某人的肩膀:“祖宗你清醒點,想想你哥是幹嘛的,我如果現在被抓了怎麼辦?”
晏吻擺擺手,渾不在意:“我會抱住他的大腿,你趁機趕緊逃。”
任憑未濟如何反對,終敵不過一意孤行的晏吻。
所以幾十分鐘後。
憂思爾呆呆蹲在原地扣手,晏吻雖然沒有如願抱上晏冥的大腿,但抱上了寒鴉的大腿,成功為未濟拖延了時間。
“放手”,面癱判官冷聲警告。
未濟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晏吻目送他成功逃脫,維持着抱大腿的動作,沒有理會寒鴉的警告,眼睛提溜提溜在判官冥差身上轉,但沒看見自己想見的人。
唔,看來不到時候。
帶憂思爾來幽囚獄本就是一時興起,她沮喪了一瞬,很快打起精神,剛想大哭求這位精神狀态良好的判官放過,兩名冥差帶景元從黑暗中走出來。
晏吻心中一緊,向他身後看去——沒人。
她放松了下來。
面癱判官顯然很驚訝,被晏吻抱住大腿時都沒有改變的語調微微提高:“将軍?”
金色的眸子仿佛在灰暗的幽囚獄中燃起一輪朝陽,景元笑意盈盈微微欠身:“叨擾了。”
他來撈人。
晏吻讪讪松開抱大腿的手,起身去拉憂思爾……沒拉動。
“憂思爾?”
憂思爾像朵憂郁的蘑菇,縮在原地。
蘑菇很難過,想法也很簡單。
“媽媽在這裡。”
晏吻蹲下來,撒嬌露出柔軟的内核,嘗試引誘女孩上鈎:“對不起啦,我沒考慮到現在太晚了,媽媽已經睡着了,我們讓她好好休息,好不好?”
憂思爾對會撒嬌的大姐姐視而不見,呆呆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可不可以在這裡等媽媽醒?”
當然不可以啦!
晏吻繼續柔聲勸道:“小孩子呆在這裡好冷的,要是生病了,媽媽該擔心了。”
憂思爾把自己縮得更緊,肩膀倏的聳起來:“媽媽又不要我了,我又要去找她。”
晏吻手足無措,又不想強行帶憂思爾走:“你問問旁邊的判官姐姐,媽媽才不會不要你,你…你要是瞎想,我會生氣,我生氣就不帶你找媽媽了。”
一直在旁邊擺弄玉兆的寒鴉擡頭:“如果憂思爾小姐不想離開,判官的房間尚有空餘,可容她留宿一晚。”
晏吻起身,做最後的掙紮:“小孩子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好吧,我……”
景元歎了口氣,走到她旁邊,手搭上她的肩:“勞煩判官了。”
晏吻就此閉嘴。
景元臨走前忽然向上望了一眼。
晏吻:“怎麼了?”
景元笑道:“沒,我們走吧。”
回去路上,她自知添麻煩了,期期艾艾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幽囚獄?”
景元聳聳肩:“你哥發消息說,快把我妹帶走。”
“哦。”
隻見景元手掌朝上,伸到她眼前,笑着看她。
晏吻瞪他,沒一會兒悶悶不樂移開視線,撇撇嘴,掏出褐色的丹木丢給他:“真是的,我以為你早忘了。”
他哥怎麼說來着?可惡的智識!
……
十王:“晏吻——你不見她?”
“不是不想見”,晏冥與景元遙遙對視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聽到十王的問題不禁搖頭。
“我一靠近她,便有靈魂不穩的感覺。”
十王探究打量他:“以前沒發現?”
“以前有身體開裂的毛病,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入十王司後沒出現過,還以為自己終于神秘之道大成了,結果在鱗淵境身體又有些不受控制。”(37章,晏冥冒憶質泡泡)
“有打算了?”
“沒。”
“嗯?怎麼一幅沒幹勁的樣子”,十王輕撫胡須,“打起精神,待到事成,老夫給你漲工資。”
“好吧”,晏冥聳聳肩,“等你給我漲工資。”
——
憂思爾懵懂被人推到一個布置溫馨的房間,暖黃色燈光從頭頂灑下,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染上秋天的顔色。
蘑菇被移植到秋天依然原地蹲下扣手,固執到讓人沒脾氣。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放過你的手,我們來聊聊天?”
紅眸長發的偃偶走進房間,将門扉輕輕合上。
床是單人床,他站在門口,打量了一會兒房間,似在回憶,随後他的目光從擺設上挪下來,嘟囔抱怨:“有床不睡,什麼毛病?”
屋内的裝修是很溫馨沒錯,但布置一闆一眼,缺少某些柔軟的謬誤——未看完的書,昨天穿過沒來得及放進洗衣籃的衣服,或是不知不覺堆積在床頭越來越多的無用物什……
家與賓館的區别全源于此。
他苦笑一下,卻對周遭的一切無能為力,歎聲走過去,彎腰抱起女孩,三下五除二塞進被子裡。
是好人叔叔。
憂思爾沒有掙紮,乖乖躺下。
恒溫系統将屋内密密匝匝的冰冷感一掃而空,好人叔叔面露惆怅:“我以前住的地方,每過了嚴節,石闆路上會結一層薄霜,人走在上頭小心翼翼的,趁這時和家中幼子比一番速度,别有趣味,仙舟就不同了,一年四季都由恒溫系統控制,冷不很冷,熱不很熱,到底沒家的感覺。”
憂思爾的反應很直白:“哦。”
他笑罵一聲:“小葫蘆,别光‘哦’,我問你,為什麼不回去睡覺?”
憂思爾跟着晏吻跑了一身汗,深藍的長發粘在脖子上,像被蛇扼住咽喉:“我不太好,媽媽不喜歡。”
偃偶伸手幫她把頭發撥到枕頭上,用被子裹住她的肩。
他樂道:“怎麼會?小孩子都是這樣的,你們在這個世界活得時間短,需要了解這個世界,我們與你們相處得短,要了解你們。”
憂思爾半張臉藏在被子裡,不語。
他聳聳肩:“我也有小孩兒,是龍…我上司丢給我的,很乖的孩子,成天不說一句話,性子和你有些像。”
“也怪我養的時候不走心,還說當養護人——啊,也就是爸爸,不難嘛。直到我上司找到我,我才知道這孩子在學校外号死人,壓根不會說話,一群熊孩子淨欺負他。”
憂思爾: “哦,後來呢?”
偃偶:“後來當然要打回去啊,打到他們一見他到就怕到腿軟為止。
憂思爾:“……可媽媽說應該找學宮的先生。”
“老師?可我就是他老師啊,他識字習武都是我教的,一群學校的老頭子算個屁”,偃偶仿佛還帶有未被歲月磨煉的少年意氣,他用毫不畏懼的語氣說道,“老頭子隻會和稀泥說‘要好好相處’,相處個鍋蓋腦袋,咋了還能做朋友不成?”
憂思爾無情捧場:“你很愛自己的孩子哦。”
晏冥的聲音輕輕笑起來:“小葫蘆你告訴我,什麼叫愛?”
憂思爾呆呆盯着偃偶的紅眼睛,一幅大腦過載的模樣。
爸爸說,媽媽的笑容很假,溫柔很假,笑吟吟的時候眼裡全是不耐煩,像完成什麼任務,她敷衍的表情下全是“快找個人幫我照顧這個小鬼”,但她對她的愛是真的,就像爸爸喜歡媽媽一樣真。
可憂思爾不愛媽媽。
對她來說,愛太複雜了。
她找媽媽,隻是因為她習慣有媽媽了。
像是知道小女孩的想法,晏冥溫柔地贊同:“愛就是習慣,我習慣了他在我身邊,于是他不在我身邊時,我時時惦記,時時懷念。”
“就像我想找媽媽一樣嗎?”
“是的。”
他拍拍憂思爾的腦袋,起身離開了,不一會兒晏冥進來了,還端着杯牛奶。
他将牛奶放在床頭,手摸摸憂思爾的額頭,似在試溫度,又似在安慰:“累了嗎,床單磨不磨皮膚,睡前要喝杯牛奶嗎?”
空氣中彌漫淡淡的奶香,憂思爾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晏冥一愣,笑着摸摸她的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