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姐,這璧到底是不是禹之女,咱們走一趟火雲洞不就是了?”
牧含笑說罷,便輕搖起羽扇,好整以暇等待着嫦娥的回答。
“這——,”聞言,嫦娥卻不由遲疑了。
躊躇一瞬,想着都是自家姐妹也無甚不好張口的,她索性湊近牧耳畔,低聲将心中隐憂和盤托出:“無論她是不是禹的女兒,但凡她做錯了事,我都是要依照天規處置的。”
“要是這幾位狐族長老所言為真,我将其處置狠了。那被禹知曉了,豈不是——”
雖同為人族,她還比禹長個很多輩,但到底不怎麼熟,人家又為人族立下過諸多功績,就這樣跑到人家面前去捉人家女兒……
這也有點兒太狂了吧?!
妹妹,要不咱們還是低調點兒呢?
牧自然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以羽扇輕柔掃落嫦娥肩頭點點月桂花瓣,低頭嗅了下羽尾浸染上的馥郁香氣後,卻是淡淡一笑。
側過臉頰,她正正注視着嫦娥雙眸,斬釘截鐵道:“他不會的!”
“好歹是一介人皇,當年連禅讓皇位給與他并無血緣關系的伯益都有魄力做到,如何會徇私枉法?”
“何況——,”眸中閃過一絲暗色,她昂起頭顱,目光森然,勾唇而笑,“若真是他的女兒,我倒是要問問他這個當爹的,如何會坐視自己女兒闖禍呢!”
盡管适才那些狐狸精沒說璧是否禍害過人族,但看着塗山深聽聞娥姐會依法處置璧後那慘白的臉色,難道她還猜不出,這璧定然不是什麼能與人族和睦相處的善妖?
何況這幾年與娥姐相處下來,她早能看出娥姐心中自有溝壑。能令娥姐如此急迫要去捉的妖,又怎會是善類?!
倘若此妖真是禹的女兒,她倒要問問他是怎麼養的孩子呢!
默默捏緊了羽扇手柄,在羽管“咯吱”作響的細微悲鳴聲中,她唇邊笑意愈冷,眼神不善地投向火雲洞的方位。
而嫦娥——
嫦娥想起了這萬年來人族部落之間那錯綜複雜的姻親關系。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禹并非三皇五帝之一,卻能入住火雲洞,是因他乃五帝之中黃帝軒轅氏玄孫、玄帝颛顼之孫來着吧?
算起來——軒轅氏是少典之子、伏羲之孫,伏羲大妖在巫妖量劫後為洗刷孽果而轉世為人時,則仿佛是投胎進了華胥氏腹中。
簡而言之便是:華胥氏——伏羲——少典——軒轅氏——昌意——颛顼——鲧——禹。
所以算起來,禹也是華胥氏晚了好幾輩的子孫呢!
而她又隐隐約約記得,牧這位人族部落首領,似乎恰好就是華胥氏早了好幾輩的……
嫦娥瞳孔驟縮:“嘶——!”
好複雜的人際關系!
别說話,我在燒烤!
這時,牧見她神色幾經變換,怔忪不多時就目露驚愕,登時便知她已反應過來。
遂微微一笑,拂動羽扇,邊給她扇來徐徐清風,邊溫聲細語、平心靜氣地問:“娥姐,咱們先去一趟火雲洞,不礙事吧?”
嫦娥猛地一顫,對着牧“和善無害”的溫婉笑容,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點頭,唯唯諾諾道:“不礙事,不礙事的。”
掐訣凝起月光,将慢條斯理梳理着羽扇尖端的牧畢恭畢敬請上去後,她朝着火雲洞就極速掠去了。
至于那三隻先前話裡話外暗示了禹不是個好爹,又對牧的“嚣張發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狐妖,她瞥了一眼,也順手将她們拎上了月光。
今兒這樁子事說來說去,也是她們引出來的。
假使她們暗示得沒錯,那也能算為牧教孫提供正當理由的人證;
而要是她們所言,隻是有意污蔑人皇清名的話……
捋了捋臂彎處的飄揚長緞,嫦娥微微一笑:那她“一绫拂仙”嫦娥仙子,也不介意教教這群狐狸精該如何做人!
闡教太乙真人都被她揍得不敢和她搶徒弟了,她還能收拾不了她們幾隻小妖?
視線自神色惶恐不安的紅、黃、白三隻狐狸精身上收回來,嫦娥眺望向已隐約可見山巒一角的火雲洞,回想起伏羲一系人皇魂魄在蟠桃宴上那怡然自得的模樣,再觑了眼牧平靜自若的神色,暗自歎息——
諸位人皇後輩,風緊扯呼!!!
……
縱然嫦娥真怕牧大鬧火雲洞,讓三界看了人族老祖暴躁教不知第幾代玄孫的笑話,但到底是阻止璧禍亂人間的事更為緊要,故而她不敢耽誤,一路風馳電掣,幾乎隻是瞬息之間,就趕到了火雲洞外。
她、牧二人,并秋涵、黃澤、塗山深三隻狐狸精一行,五個生靈人多勢衆,無心隐匿行迹之下自然也是做不到悄無聲息的,是以立刻就驚動了守在火雲洞門口的水火童子。
嫦娥就見那小童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從門縫裡探出腦袋,朝她們的方位漫不經心地瞅了瞅,直到散漫目光掃到了牧——小家夥立刻就大驚失色,蹿得直有三尺高!
而四仰八叉落回地面後,那童兒甚至顧不上去撿自己掉落在外的鞋子,就一面掐訣對着掌中木牌低聲尖叫了幾句什麼,一面手忙腳亂“咚”得關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