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前,把白虎殿今日囚禁的宮人處理幹淨了。”
說話時,殷壽神情是極漫不經心的。
不僅是因相信費仲不會連這點殺人滅口的小事都做不好,也是因即便知道那些貼身侍候了自己許久的宮人會死于自己這麼一句話,他也不覺得有絲毫不對。
他乃殷商之王,富有四海萬民,難道連區區幾個卑賤宮人的生死都做不了主?
是以如此吩咐費仲時,在極度的傲慢與淡漠裡,他的表情當真是無波無瀾。
然而誰能想到,話才剛剛說出口,他在費仲面前為營造威嚴氛圍,而刻意拖長的尾音還未結束時,他的頭就倏然傳來陣劇痛!
那是他幾十載養尊處優人生中,從未感受過的痛!
比被白毛怪用利爪打臉還要痛——
就仿佛有一隻大手驟然從腦子深處鑽出來,肆無忌憚地翻動起他的神經、腦漿;
粗糙的手掌如同老樹枝一般狠狠刮過腦子裡的内壁,刮得頭皮一陣鈍痛;
爾後又朝着前面的臉下手,眼珠好像要被捏爆,鼻梁感覺要被打斷,舌頭幾乎要被整條拔起……
無數種酷刑同時在他頭顱裡施展開,難以忍受的劇痛一波接一波襲來,猝不及防下他猛地仰倒在禦榻上,雙手緊抱頭顱,痛不欲生地大叫起來:“啊!啊!啊——”
這突如其來又猛然爆發的痛嚎也吓了殿中衆人一跳,金瓜侍衛們立即團團圍住禦榻,神色警惕地執起武器逡巡殿中,宮人們也速速上前關心殷壽發生了什麼,并遣人立即去請偏殿裡的巫醫來診治。
費仲得令本是要退下的,見狀也隻好留在殿中,裝模作樣地做出一副擔憂不已的表情。甚至在巫醫匆匆趕來時,他還有意大聲詢問是否需以人血作藥引,若需要他願意為陛下獻血……
沒辦法啊,看今夜境況,陛下心中對他已有不滿,他自然要抓住一切機會表現忠心。
而禦榻上的殷壽,卻無心去關注外面衆人那一番唱念作打。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一瞬間,仿佛從腦子深處猛然爆發的劇痛漸漸退去。
然而從最前面的臉皮到最後面的後腦勺,猶且沉浸在痛苦的餘波中,泛着一陣陣似痛非痛的麻木感。
他癱倒在禦榻上,雙目直愣愣盯着一側的金鈎,嘴巴無力地張着,卻連大口喘息的力氣也都沒有了。
直到巫醫小心翼翼地請示可否診脈,他才心有餘悸地咽了口口水,爾後氣若遊絲地發出了“嗯”的一聲。
而巫醫診完脈,又神色凝重地檢查了一番他腦袋後,才遲疑道:“大抵是昨夜陛下被打過臉,犯上之人力氣太大,所以一并傷到了頭腦内部。”
“為今之計,臣唯有先開一些養氣凝神的方子,待大祝開壇祈福後再行商議。也請陛下平心靜氣,絕不可再動怒。”
以她的醫術,在查不到确切傷口的情況下,這已是如今能找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說實在話,比起傷病,她倒更覺得陛下這是招惹妖孽之後,被下了詛咒,中了邪呢。
聞言,殷壽痛苦閉起的雙眼猛然一睜,從中射出兩道仇恨的兇光。
咬牙切齒将“白毛怪”三字在舌尖嚼碎千萬遍後,他又想起來什麼,憤憤扭頭去叫費仲:“速去白虎殿!把那些未能履職護駕的賤婢,統統殺了!”
兇惡眼神繼而掃到剛開完藥方的巫醫身上,想起對方方才回禀時的古怪語氣,他又咬牙怒道:“把這庸醫也給朕拖下去!一并殺了!”
以為他閉着眼就聽不出她什麼意思嗎?
就算他沒睜眼,也不是她一個小小巫醫所能腹诽的!
遑論她連為自己根治頭痛的藥方都開不出來,這等庸醫,還有什麼活着的必要?!
全然不想要遏制自己的怒氣,殷壽噼裡啪啦點了一串死亡名單出來,大有趁着自己還剩最後一口氣,要拖整座王宮給自己陪葬的架勢。
殿中侍候的宮人們自然也是逃不了,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啼哭求饒,卻還是躲不過金瓜侍衛們堅硬冰冷的鐵爪。
然而就在這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