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疊翠,雲霧缭繞。
兩校交流會選了個絕佳的舉辦地點。
“啊——”
“好困。”
伏黑光耀拿着望遠鏡,整個人融化在舒适的躺椅上。
伏黑家名聲如今雖然不顯,家底卻殷實如舊。家裡閑人不多,這棟擁有百年曆史的觀景樓,也就隻有伏黑光耀無聊的時候看看風景,跟幾位愛仆把歡聲笑語灑向無人半空。
每播散一次,就要被家主大人恨鐵不成鋼地教訓一回。
不知錯,下次還敢。
伏黑光耀的左邊侍立着一個身形窈窕的男子,他躬身低眉,殷勤地替自己的女主人張羅着小吃。
伏黑光耀的右邊半坐着那名為阿玉的男子,一身素雅潔淨,一塵不染,讓人見之忘俗。他眉眼帶笑,仿佛隻要看着伏黑光耀一個人,生命的意義就全然實現。
伏黑光耀的身後,還默默侍立着幾個不出聲的男仆。他們一緻低着頭,隻等着上位者吩咐。
“這比賽真是沒什麼看頭。”
觀景樓有幾十米高,位于伏黑家與京都府立咒術高專交界處,恰好能讓伏黑光耀借助望遠鏡,将兩校交流會現場的情況盡入眼底。
花哨的術式,粗糙的體術,這些早就看膩了的東西讓伏黑光耀提不起半點興趣。
“光耀大人,您看那邊。”
阿玉擡手一指,遠遠的,綠得深淺不一的森林東南方,忽然炸開一團炫目的白光。不知是何來曆的白光以摧枯拉朽之勢侵吞一切,草木無不倒伏崩碎,山石無不飛濺成灰。
植被茂盛的森林,被白光犁出了一塊圓形的空曠地帶。
不借助工具,在百米開外,也能夠用肉眼看得一清二楚。
一定是我的寶貝榮美弄出來的動靜。
伏黑光耀看夠了賽場上陌生選手的猙獰表情,終于舍得回歸正途,想起自己原本是為了觀看寶貝女兒的比賽才登樓。
“哎呀,這孩子。”
一塊切好的雪白梨子送到嘴邊,伏黑光耀一張口,甜滋滋得笑眯了眼睛:“還真是說到做到。”
就是這動靜,未免弄得太大了些。
伏黑光耀擺弄了一陣望遠鏡,對準方向,貼近眼睛——沒由來的吸引力讓她整個人向前一沖,要不是她及時抓住了身邊的桌角,恐怕要摔個四腳朝天。
……真是債……
抿着嘴,伏黑光耀眯着眼睛看見了自己的讨債鬼。
伏黑榮美轉過頭,遙遙相望,那雙幽深黝黑的眼睛正巧對着伏黑光耀望去的方向。
噫。
一陣刺骨寒意席卷全身。
伏黑光耀捏着鏡筒的手指一個用力,不小心把脆弱的筒壁連帶着裡面同樣也不怎麼結實的鏡片捏碎了。
剛剛,有人在偷窺?
伏黑榮美朝四周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散發着新鮮泥土氣息的可憐大地。
“傑……是我連累了你……”
“……不……說到底還是這家夥太……”
伏黑榮美的腳邊,兩個傷痕累累的可憐蟲緊緊相依,嘗試在冷冰冰的早春寒風裡依靠彼此來獲得可貴的溫暖。
頭挨着頭,腳挨着腳,不知道的還以為伏黑榮美用看不見的繩子把他們兩個用力地捆在一起。
說一句,兩個人默契地偷偷摸摸擡眼看一秒。
伏黑榮美面色如常,他們便繼續嘀嘀咕咕。
“……你流了好多血啊……悟……”
“是嗎?有嗎?我覺得還好吧?”
“……你的咒靈還好嗎……傑……?”
“勉勉強強,及時止損,還有不少呢。”
渾身挂彩的兩個青少年關心着關心着,忍不住互戳傷疤,隻為了掩蓋自己不敵伏黑榮美的殘忍現實。
伏黑榮美隻管自己。她用手指慢慢地、仔仔細細地梳理着頭發。長時間的鮮血結成了硬塊,混着各種灰塵和雜物,變得很難清理,也相當難聞。
發絲失去光澤還是小事。戰鬥過程中長發難免被波及,如今長短不一,參差不齊,簡直比狗啃的還要不堪入目。
“話說……傑……”
“她到底在等什麼?”
兩位失敗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
“你們,确定退賽?”
十五分鐘後,交流會的安全員及時到場。隻是落腳點實在難找,她隻好在格外規整的圓形空地的最邊緣處擡高聲音,用力地沖三位凄凄慘慘的選手揮動手臂。
“我們,确定。”
伏黑榮美拍拍手利落起身,一手一個,拎着兩位戰利品跳到了更正常、更安全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