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寄跟在身後:“這裡有化屍水的氣味,毀屍滅迹慣用此道,趙柄應當也不例外。”
他的意思是,就算那個小姑娘死了,她也找不到屍體,當然,還有這滿山的野狗群,焉能留全屍。
江春兒嘴巴緊抿,一聲不吭悶頭走回去。
見她不答話,心想方才自己旁觀是做的過分了些,不由得低聲:“是我不對。”
江春兒呼吸一滞,以為他在為白天的事道歉,神色霎時頗為怪異,硬邦邦道:“你說的沒錯,但也不全對。”
“什麼?”沒頭沒尾這一句話,聽得徐青寄雲裡霧裡。
“你……”江春兒瞪他一眼,偏過頭去,好半天才哼哼出口,“我才不是……自私無情之人,我隻是沒有想到而已……”
徐青寄反應過來,怔了一下:“是我言重,我道歉。”
江春兒食指拇指在袖子低下摳着,别扭又惡聲惡氣:“我要是這樣的人,你早就被我發賣出去。”
說完這話她就後悔了,暗恨自己嘴快,落後一步小心翼翼瞥向他。徐青寄是和别的下人不一樣的,不說氣韻如何,爹爹對他就很不一樣。
徐青寄神色未變,眸光一如平靜的湖面:“所以多謝三姑娘。”
江春兒無端升起一絲挫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要說這人是木頭吧,可是木頭不會罵人也不會生氣,又蠢又笨,他就像無喜無樂,其他該有的都有。
她忍下心中那點不自在,哼了一聲:“賠禮道歉,要禮才足夠誠意。”
這徐青寄不贊同:“你也說你錯了。”
“所以我也要給你賠禮道歉。”江春兒早就想好了,就是前幾天托林生風替她找一把劍嘛。
徐青寄想了一下:“好。”
江春兒這才滿意彎彎眼,她倒要看看徐青寄能整出什麼東西來。
……
決明帶回白家村的消息是在三日後。
白家村背靠大燕來山,是一個二十多戶人家的小村莊,平日隻在南市那一帶活躍。
“村子裡獵戶居多,他們常用草席将獵物卷起扛下山,不過,南市的肉販子聲稱從未買過白家村的獵物,包括皮草商。”
江春兒有點佩服決明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做事從沒失手過,粗中有細。于是再次把徐青寄拿出來對比一番,那徐青寄,就是個軟飯硬吃的小白臉。
她放下手中喝綠豆湯的勺子:“你的意思是,他們帶下來的不是獵物,而是人?這一個村子百餘人,竟沒有一家是正經農戶?”
決明點頭:“之後小人進山,發現有一條隐蔽山路從南面過來,通往一處山洞,之後就沒再靠近。”
江并面沉如水:“從南面來,霧縣。”
江春兒難以想象,這是淩遲之罪,牽連家眷,這都不能将其震懾住,頂風作案。
“人人心存僥幸,”江并敲敲桌,“你說怎麼辦?”
江春兒眉毛一擡:“直接報官搜山啊。”
白家村事情敗露,必然驚動聖上,屆時搜查京都,相互檢舉。原本她隻要抓住趙柄置他于死地,沒想到背後還牽連這麼多人。當務之急要先搜山,以免累及更多。
江并道:“決明,去給胡縣丞帶路。”
江春兒一愣:“二哥,你不去麼?這是大功一件,沒準你都直接破格任職了。”
江并不以為意:“捅了馬蜂窩,不怕馬蜂叮你?”
“噢……”江春兒郁悶極了。
江并瞥了一眼她的綠豆湯:“趕緊吃完練字,距離午飯才隔多久,沒吃飽麼你。”
“二哥,看賬本很費腦子的。”
江并目光移向不遠處書案上的那幾本賬本,今日他休沐,江春兒鬧江夫人說一定要他來教,結果來這大半天全是開小竈吃吃喝喝,午飯一并蹭了,大有連下午也要死賴在這的趨勢。
江春兒收到江并懷疑的眼神,喉嚨一哽,連忙吆喝書房外的半夏再去盛綠豆湯來給江并,再捏了塊玫瑰酥遞給他:“這個可好吃了,你快嘗嘗。”
江并:“……嚴肅點!”
“二哥,您這樣是讨不到媳婦的。”
江并笑而不語。
“大哥在您這年紀,明睿都四歲了……”
“不勞您費心。”
傍晚時分,江并帶着江春兒去南城門口的茶樓上看熱鬧——白家村近百人,拉了幾輛大車,男女老少皆有之,都被押進京兆府大牢,附近百姓圍觀議論不絕,他們身後還有兩輛密封的馬車。
“京兆府的人都出動了,”江春兒饒是事先知道,可真實看到了,還是頭皮發麻,“後邊那兩輛馬車是什麼?”
江并反問:“你說呢?”
江春兒發現,江并越來越愛問她了,當官兒帶出來的毛病,喜歡讓别人說,自己端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事實上啥也不懂。
“當然是被拐的人啦。”江春兒撐在欄杆上托腮看下去,這幾車子人看着與常人無異,背地裡罪惡滔天。
江并手上還有一條消息,不過怕江春兒隔夜飯吐出來,他還是不說了——這村子裡的人,還買賣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