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洋顯然很習慣他這個動作,順勢擡手揉了把他柔軟的卷毛。
江元洲趴在他懷裡,伸手圈住他腰,說:“哥,我困了。”
·
江棋瑞說睡覺隻是托詞。
他來時沒有留宿的計劃,自然也沒帶夜裡要吃的藥來。
毫無困意。
他站在窗前,看雨幕下如同深淵巨口一般深刻不測的海洋。
站了許久,他感到有些口渴。
輕手輕腳離開房間,下到一樓。
剛在廚房倒了杯水,就聽見一聲很輕的:“小瑞?”
江棋瑞動作一頓,轉過身,看見穿着睡衣的江和雅正站在廚房門口。
他擡手看一眼表上時間,竟然已經淩晨一點。
“我吵醒你了?”
江和雅輕笑搖頭。
“我也沒睡,心裡惦記着,你可能睡不着。”
江棋瑞拿過手邊水杯,避重就輕:“有點渴。”
江和雅看着他,視線落到他纏着紗布的手上。
“小瑞,你最近是不是又開始吃藥了?”
江棋瑞沉默下來,一時沒應。
直到江和雅又問:“什麼時候開始吃的?”
江棋瑞輕攥手中水杯,到底還是回答:“半個月前。”
江和雅的聲音逐漸變得憂慮:“發生什麼了?你……又發病了?”
江棋瑞垂下眸,輕聲應:“沒,隻是下班太累,泡澡泡睡着了。後來小草在外面一直叫,還抓門,我就醒了。”
江和雅聽着,月色下柔和的眸逐漸泛起水光。
江棋瑞說得不痛不癢,可到底隻是睡着了,還是其實是沉進水裡,失去意識了?
“姐姐……”
“你手呢?”江和雅又問,“怎麼受傷的?”
江棋瑞仍是一樣的回答:“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去醫院看過嗎?”
“沒有,不嚴重,我自己……”
江和雅按亮客廳燈:“你跟我來。”
江棋瑞隻得跟上。
江和雅從櫥櫃裡拿出醫藥箱,走到沙發上坐下。
她打開醫藥箱,拍了拍身旁座位。
紗布是江棋瑞受傷那晚纏上的。
他處理得粗糙,稍深的傷口看着仍是可怖。
江和雅垂眸看着,眼淚陡然落了下來。
她在江棋瑞開口前别過臉,擡手拭去,而後轉回身,動作輕柔且細緻地幫江棋瑞處理起傷口。
處理好,綁完紗布,她收着東西問江棋瑞:“是不是睡不着?”
江棋瑞看向江和雅紅彤彤的眼眶,沒再否認:“嗯。”
“還是吃的以前的藥嗎?”
“嗯。”
江和雅将醫藥箱放回儲物櫃,又從儲物櫃裡摸出瓶藥來。
她走回到江棋瑞跟前,将藥瓶遞給江棋瑞:“看看是不是這個?”
的确是江棋瑞吃的助眠藥物。
江棋瑞接過後,見藥瓶是開封過的,他又看了眼生産日期,是今年的。
他瞬間看向江和雅,臉色不太好。
江和雅沖他笑:“沒吃過幾次,不用擔心我。”
江棋瑞輕攥藥瓶,問:“葉懷騁現在還來找你嗎?”
“不怎麼來了,他好面子,每次來隻要被你筠姐和慷哥看見,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鬧得他下不來台。”江和雅說這話時,臉上有很淺的笑意。
她說的是路嘉洋的父母。
萍水相逢的一家人,卻在這些年給了江和雅和江元洲母子二人最多的幫助。
江棋瑞松下一口氣,輕聲道:“那就好。”
江和雅輕拍他肩膀,說:“上樓睡吧,你不是明早就要走嘛。”
江棋瑞點頭,跟着起了身。
·
第二天早上,江棋瑞如舊是六點多自然醒的。
他洗漱完下樓,倆小孩早已經上學去了。
今天天氣依舊陰着,但沒再下雨。
離開前,江和雅拿了很多水果給他。
送着他上車,看着他發動車。
江和雅站在車邊,目光柔和地注視着他,對他說:“小瑞,你會自由的。”
她伸手摸了摸車裡人頭發,如幼時一般。
“已經好好地活到了二十八歲,就一定可以繼續好好活到三十八、四十八、五十八、六十八……”
“在你獲得自由之前,我會永遠祝你自由。”
江棋瑞擡頭,喉頭發緊地看向江和雅。
江和雅對上他視線,沖他笑:“去吧,路上注意完全,到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轎車緩緩駛離,開出一小段距離,江棋瑞又從後視鏡看逐漸縮小的人。
明明也沒有回頭,江和雅卻仿佛感知到般,擡起手沖他揮手。
遙遙的,江棋瑞仿佛聽見她說。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