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趙榆艱難的睜開眼,緩了幾息,這才坐立起來。
這一動,胳膊、腰以及腿頓時一片酸疼。
估計是昨天做多了活,耗了大體力的原因。
擡手正要給腰上捶兩下,就聽見堂屋門被打開的聲音。
趙榆立馬站起身,套上草鞋就快步出了屋。
不同于昨天早上高挂的大日頭,今天這天飄着烏雲,黑沉沉的,瞧着一會兒極大可能會下大雨。
趙榆看了眼便不再管,轉身朝着水缸走去,她得趁着周家人全部起床前拾掇好自己。
可她左瞧瞧右看看,視線一轉對上還上着鎖的竈門,有些愣神。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周家人早上一般是怎麼洗漱的。
想着要不隻洗把臉就好,但……她已經多久沒刷牙了?
低頭看向地上的細沙,伸手抓起一把,沉默一息,還是全倒進嘴裡,用舌頭将這些沙全頂到牙齒前,然後用食指壓着這些沙開始摩......
但是感覺并不好,沙粒中含着小石子,被手指帶着在牙齒上劃拉,難受的不行。
沒幾下,就被她全吐了出來。
趙榆一心想着快些洗漱完,全然沒注意到站在堂屋門口的周婆子。
周婆子皺着眉看她在那轉悠,正想出聲,就見她低頭抓了一把泥巴塞進嘴裡。
周婆子:……
不等她看明白,趙榆轉頭又去扒她的陶罐,那裡面裝的是她每日燒竈頭存下的木炭,留着是要在冬天取暖用的。
周婆子怎麼可能讓她糟蹋炭,剛要阻止,趙榆已經拿出一塊塞進嘴裡。
周婆子:……她這是在做什麼?
又是吃泥又是吃炭的。
“趙榆。”周婆子忍不住喊住她。
趙榆一驚,忙轉頭應聲,見周婆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她讨好地牽唇喚了聲“周嬸。”
周婆子視線在她發黑的嘴上停了又停,沒什麼表情地問道:“你吃木炭作甚?”
趙榆立即解釋,“我聽說木炭可以用來洗牙,便拿了一小塊……”
木炭能洗牙?
周婆子看着她發黑的嘴,顯然不信,道:“木炭是換錢的東西,你莫要再糟蹋,洗牙得用楊柳枝,你自去村頭河邊去折。”
趙榆點頭應是,等人走了,她才抓緊時間漱口洗臉。
沒多會兒周家人都陸續從屋裡出來,就連那兩個最小的孩子也被周谷帶着出來洗臉。
周婆子不喜家裡人睡懶覺,誰要賴在床上,她即刻叉腰站在院子裡大罵。
這次她罵的又是周青夫妻倆,“一堆柴堆在外頭,缺心肝的玩意兒才會躺床上起不來!睜開那兩張眼皮子吧,聽聽外頭的豬都知道天亮了拱門吵着要出來,比豬還懶,也真是好意思!”
周婆子不帶喘氣繼續罵,“瞧瞧外頭哪家媳婦這麼懶,天都亮了,還不暖竈頭?是要餓死一家老小嗎?”
聽着這中氣十足的罵聲,趙榆都跟着小心翼翼的,将院子掃幹淨後,不敢停手,又立即拿上耙子進了豬圈,将厚厚的一層豬糞給耙出來。
等她清理完豬圈,煙囪已經冒了煙,竈房裡方春梅敲敲打打的在忙活,估計心裡憋着氣不敢發,隻能做些小動作表達不滿。
周婆子聽見動靜,腳步一轉就去了竈房門口,“你這麼有勁兒,怎麼不去替了老四?這些碗罐但凡出現一個豁口,你就去方家給我拿個新的。”
方春梅回嘴,“娘,你這碗豁了不少口子,可怨不得我。”
周婆子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竹瓢,顯然是被方氏剛剛丢開的,“你再手重一下,我便全扣你頭上,你帶來的嫁妝雖不值錢,碗筷倒是能換來幾個。”
方春梅又羞又惱,這婆母提她的嫁妝作什麼,她就那幾個物件,竟還想着賣了換碗!
雖生氣的不行,卻也隻敢在心裡邊罵罵。
見她消停了,周婆子這才哼了一聲離開,路過正在劈柴的周青身邊時,開口讓他管教好自己的婆娘,别嘴欠抽手也跟着欠打。
周青累的氣喘籲籲,哪能顧及到她在說什麼,看着還有這麼多柴等着他劈,就忍不住埋怨二哥。
山裡樹木多得是,砍些細枝回來不更好?
作什麼将這些粗柴帶回來?
劈柴累死個人!
劈完一節,他停下斧頭歇了歇,轉頭尋了尋,就見趙榆已經掃完了豬圈。
心中一喜,喊道:“别閑着沒事幹,過來将這柴劈了。”
趙榆正打算去喂雞,聽了這話,一愣。
周青不耐煩,“發什麼愣,快點來劈柴。”
趙榆最終沒拿上斧頭,恰巧周婆子這時候将髒衣服拿了出來,讓她去村頭的河裡把幾個人的衣服洗了。
趙榆接過堆的高高的木盆,又見周婆子往盆裡放了個長長扁豆狀的東西。
周婆子:“這皂豆子省着點用,哪裡髒了就抹哪裡,将衣服多捶捶,捶出污水,再在河裡清上一清,也就幹淨了。”
趙榆點頭,村頭不遠,幾天前才和周婆子走過,一口熱茶的功夫也就走到了。
剛出了院門,身後傳來腳步身。
周麥追上來,壓着聲音道:“喂!你等等!”聲音刻意放低,像是防着誰聽見似的。
趙榆停下,轉頭見是她,視線下滑,落在她手裡抓着的衣服上……
眨了眨眼,趙榆明白過來,不等對方再靠近,趙榆轉頭就快步離開。
聽見後頭氣急敗壞的罵聲以及沒停下的腳步聲,趙榆連忙雙手端盆也跟着跑起來。
手裡拿着髒衣服,還不用盆裝,傻子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既然周嬸隻給了她這些衣服,那她就隻洗這些,至于别人的,她可不洗。
到了河邊,趙榆才停下,路上倒也碰上了好幾個人,全被她跑了過去。
但路上的人好躲,河邊的婦人就不好躲開了。
見後頭有人端着盆小跑着過來,趙榆一刻也不磨蹭,急忙下去将僅剩的一個位子給占了。
木盆往旁邊一放,拿出一件衣服浸濕,就開始捶。
這件是周嬸的,瞧着不髒,用木頭捶捶就好。
有年輕的農婦好奇她,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你是周家嬸子帶回來的吧?”
趙榆沖她笑了笑,應了一聲。
農婦見她拿着木錘,瞧着那手腕細的,也不像是很有力氣的模樣,繼續問道:“你多少年歲了?怎麼願意跟着周嬸來我們村?”
趙榆也不确定這具身體具體的年齡,便瞎說了一個一十六歲。
至于另一個問題也簡單的說成是:被家裡人賣了,周嬸看她可憐給帶了回來。
其餘婦人見她好說話,也想打探消息,然問題剛問一半,就被身後的聲音給打斷了。
“喲,這真是趕巧了,大家都在這個時候拿衣裳來搓呢。”
衆人轉頭見是鄭婆子,也笑着打招呼,“得趁着沒下雨,快些将髒衣裳捶了,不然繼續堆放着,這裹了汗液的衣服得馊喽。”
鄭婆子點頭,笑道:“是這個理,這天一看就是一場大雨要來,要不然我也懶得跑來,将衣裳交給我那兒媳婦我還輕便些。”
她視線一轉,看向捶着衣裳的趙榆,繼續含笑道:“我剛還想問問這周家新來的小姑娘河邊是否有空的洗衣位,哪想她見着我就跑,原來是奔着這最後一個位子呢。”
有精明的像是聽出了些什麼,笑呵地接道:“那鄭嬸你可晚了一步,隻能再等等了。”
鄭婆子無奈地點頭,“也隻有等了,早知道就不這個時候來。這小姑娘也是,若是回我一句,我也就回去了,不用餓着肚子在這等。”
夏天衣服薄,不難洗,趙榆沒多會兒已經洗完了周婆子的。
木盆裡還剩三個人的衣服,而她自己的已經在昨晚就搓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