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堂屋突然發出一聲凳子倒地的動靜,緊接着,周婆子就氣勢洶洶的往這邊來。
見她目光盯着的是自己,趙榆的心猛地浮起。
“……周嬸,是有什麼活需要我做嗎?”趙榆壓下心慌,問的小心翼翼。
“你和外人說了什麼?”周婆子狠狠地盯着她,讓趙榆下意識就覺得會有巴掌扇過來。
趙榆心中慌張,但腦中不斷去思索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外人指的是誰?她又說了什麼話?
可幾乎不用猶豫,她就能确定這事多半與自己無關。
她才來周家多久,就連周家人她都沒全部說過話,又怎麼可能與外人接觸過?
想到這裡,趙榆雖還緊張,卻不再心慌,“周嬸,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才被您帶回來沒幾天,村子裡的人和事,對我而言都十分陌生,我又怎麼會與别人說上話?”
她說的沒錯,這點周婆子心裡也清楚。
為了防她剛來沒養熟,周婆子前兩天是眼都不離地盯着她,就怕她跑了。
院子門是一直關着,隻讓她幹院子裡的活計,若不是周麥吵着不願去地裡,周婆子是沒打算讓趙榆這時出去的。
但就是這第一次去地裡幹活,她見人全須全尾的回來了,不僅活幹得好,還讓她家老二避免被蛇咬,她就下意識放松了心神,覺得這人進出沒什麼大問題。
因此,今早這衣服她才讓趙榆拿去了河邊去洗,而不是像昨天一樣,在院子裡用缸裡的水對付。
隻是沒想到的是,就是這一次讓她出門,就給自己找事。
周婆子看她不清楚情況的模樣,索性直接道:“你是不是與那鄭婆子說了話?她問你什麼,你都如實告訴她了對不對?”
鄭婆子?
趙榆立即想起早上那位說話不好聽的嬸子。
周婆子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想起來了,咬牙切齒道:“那老虔婆就是個黑心肝的,你瞧着她好說話,就倒豆子似的把真話全給她說了,豈不知她心裡正笑話你是個蠢貨呢!”
周婆子氣得牙癢癢,伸手指着趙榆,罵道:“你就是蠢,豬都比你聰明,真是可惜了我那四兩銀子,買了你這麼個蠢貨回來!”
趙榆臉色發白,尤其在聽見對方後悔把她從人販子手裡買回來時,她後背冒出一層汗。
周婆子身後站了不少周家人,要說趙榆被罵誰最高興,排最前頭的一定是周麥,她可還記着早上的仇。
周麥:“娘,現在後悔了吧,要我說,這事還得怨你自個兒,四兩銀子買不了牛,那就買豬呗,過年了還能殺了吃肉,可不比買個她好。”
不大的小屋,被人占了大半,門口的光也被擋的嚴嚴實實。
瞧着老老少少的周家人,趙榆鼻尖酸澀,眼眶差點就要包不住湧上來的淚水。
方春梅也适時的在後頭補話,“娘,小妹說的在理,我看我們還是把她再賣給人牙子,把咱們的錢要回來,然後再買頭豬回來養。”
看着她們臉上幸災樂禍的笑,趙榆緊了緊手,将喉嚨裡頭的哽咽吞咽下去,“周嬸,我感激您願意花銀錢買我回來,這般大的恩情,即便那鄭嬸子再和善,我也斷不可能說周家的不好。”
“她确實與我說了不少話,可我回她的也不過一兩句而已,言詞中也并沒透露什麼。”
這時站在最後頭的周老漢對周婆子勸道:“你也莫要生氣了,欠債還錢本也是天經地義,不怪人家上門要債。”
“四兩銀子的事也不一定是她透露出去的,你們說話不忌口,時不時的拿四兩銀子說事,被外人聽去了也是有可能。”
周婆子瞪向周老漢,“這倒成我的錯了?咱們家在村尾,誰閑着沒事過來趴門聽人屋裡頭的話?”
“鐵定是有人的嘴不嚴實,腦子又蠢,給人哄着說出去了。”說着,她不僅看了眼趙榆,還掃了方春梅、周麥兩人。
方春梅笑意一頓,不滿地道:“娘,你看我作甚?該不會懷疑是我說的吧!”
周婆子沒理她,想來也不會是她,倒不是說她嘴嚴實,相反,而是她嘴實在太讨嫌,村裡人不願意和她說話,就連鄭婆子好像都在她那兒受過氣。
周麥見娘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張嘴就道:“不是我!”
她指着趙榆,“是她,娘,你剛剛不還認為是她說的嗎?”
“誰洗幾件衣裳要花近半個時辰?我估摸着,她就是與鄭嬸子聊得忘了時間。”
說完,見趙榆盯着她,周麥嚷道:“看什麼看!”然後嫌棄地移開目光,不願正眼瞧。
趙榆看着周麥的側臉,淡淡地收回視線,“周嬸,我之所以多花時間在河邊,确實就像早上說的那樣,為了将衣裳洗幹淨一些。”
“也因為我長時間占着洗衣石,為了等我讓位,那鄭嬸子錯失了幾次搶位子的機會,連帶着看我的眼神都冷淡許多。”
“我當時還擔心同是一個村的人,将鄭嬸子惹生氣了,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趙榆一邊說着,一邊觀察周婆子的神情,見她面色有所和緩,心中才定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