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飯桌上,娘不僅不讓他給春梅夾,甚至連他的那口肉都不願給,說什麼他婆娘既然沒良心磋磨趙榆,那他們兩口子就沒臉讨這口吃的。
聽了這話周青自然不高興,他和方春梅的想法一樣,既然那趙榆是用銀錢買回來的,本就該低人一等,别說他婆娘不給她飯食,就是像那些地主一樣,拿着棍鞭教訓都不為過。
更不用說他吃塊兔子肉了,怎麼就跟“讨”字扯上關系?
周青有些沒臉,尤其是老二和他那兩個兒子還一直盯着自己,這讓他差點忍不住要發脾氣。
方春梅被吼,脾氣也上來了,“你前頭還說你老子娘為了個外人打我是她腦子糊塗,怎的,這才一晚上,你就長歪了腦門?”
她冷笑一聲,“吃喝都是你爹娘的?說這話你虧不虧心?難不成你周家的那些地我是沒幫着動手?竟連苦勞我都不能占一個?”
“若不是有我們倆,你以為憑你那幾個兄長能将周家撐起來?”
“老二是個傻子,老大都不屑說,瘸子一個,你指望他能幹什麼活?不拖累你就算不錯了,還有那老三——”方春梅頓了頓,聲音稍稍低了一些,“就是個混不吝……”
方春梅沒再繼續說下去,隻道,“你該硬氣起來,他們兩個老的該指望的是你才對。”
周青覺得她在做夢,或者是昨日挨了一頓打,腦子也跟着糊塗了,即便老大老二瞧着沒什麼出息,但隻要家裡有老三在,他如何敢冒這個頭?
不怕他拿刀給他削了嗎?
周青越想越煩躁,不耐道:“還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方春梅一把奪過桌上的碗,即便沒肉吃的沒滋沒味,她也要一粒米不剩,絕不便宜其他人。
*
次日,趙榆和周谷一道去了菜地。
遠遠的,趙榆就發現周家菜地裡站着幾個人,她們一會兒直立一會兒躬身,就像是在尋找什麼。
不等她詢問周谷,就聽他低怒一聲“有人在偷菜”,說完,也不等趙榆,獨自大步趕過去。
趙榆一怔,望向地裡“忙活”的身影,那兩個人一直在荒地那邊徘徊,估摸着不是在偷菜。
趙榆張了張嘴,想要喊住周谷,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人已經走到了老前頭。
無奈,趙榆隻能跑着追上去。
等到了菜地,和那兩人一照面,趙榆心想,竟是個老熟人。
周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還以為是偷菜的呢,撓了撓頭,這才問道:“鄭嬸子,你怎的上我家地裡頭了?”
這兩人正是鄭婆子和她兒媳婦。
昨日趙榆抓那麼大一隻兔子被多人見着了,一傳十,十傳百,鄭婆子聽後也入了心。
兔子肉啊,想想都饞,怎麼就不是她李家抓到的呢?
鄭婆子那是羨慕又嫉妒,于是一大早她便帶着兒媳婦也來碰碰運氣。
趙榆看着地裡被新翻出來帶着濕氣的泥土,心中有數。
隻是意外的是,這鄭婆子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直接道:“我這不是見着你們家能吃到肉了,也跟着嘴饞麼,就想來試試看能不能也逮住一隻兔子。”
趙榆掃了一眼對方笑呵呵的臉,将想法都壓了下去,對方都說的這般光明正大了,反倒不好再有計較。
隻是可惜了她昨日才挖松的地,經過一早上她們兩人來來回回的踩,又再次結實起來.
趙榆以為經過這一次,抓兔子這事也算過去了。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過來,竟又看見這對婆媳在這兒忙活。
不同于昨日她們跑到周家的荒地裡,這次她們打算另開一片地。
她們選擇的地方與周家的荒地相鄰,隻隔了一條地溝。
要開荒地這事是鄭婆子講的,說什麼她家小媳婦又要給她添孫子了,人丁興旺的,她要将地給準備起來,别到時候供不上家裡多出的嘴。
才剛懷上孫子,就想着開荒種地的事,不得不說鄭嬸子的這番準備可真夠早的。
至于山邊荒地這麼多,這對婆媳偏就選中了靠近周家這邊的,趙榆見周谷不反對,她就更不會說什麼。
但她們若自顧自的開荒也就罷了,偏那鄭婆子的嘴還要拉個人說個不停。
周谷就首當其沖的被她一問再問,問他婆娘是不是還躺在床上,求醫問藥花了多少銀錢?
又問他大哥親事是不是有着落了,打算何時辦酒?
還不忘問周家老三去哪兒了,是不是擔心葉家找麻煩去外頭躲着了?
這些問題一個接着一個,起先周谷還能回個一句兩句,後面他索性不說話了,隻胡亂着點頭搖頭,瞧着甚是憨傻無趣,讓想要打探消息的鄭婆子頓時失了興趣。
轉而,她将話頭伸到了趙榆這裡。
趙榆還記着之前的教訓,清楚這鄭嬸子雖是一副和氣模樣,但心眼多着呢,本也打算學着周谷,無論對方問什麼,胡亂應聲罷了。
但應着應着,趙榆竟和周婆子有來有回起來,對方不僅沒從趙榆這裡獲得一點有用的消息,反而被趙榆套了不少話。
趙榆知道了鄭婆子家的豬被喂養的很好,已經有二百多斤了,等到過年賣給青河村的葛屠戶,能多賣幾十文。
還有她家的大孫子,十來歲了,被縣城的一位賬房先生看重了,打算收他當學徒,以後也做管錢的活計。
不知是不是反應過來透露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出去,鄭婆子突然不再說話了。
趙榆巴不得她不開口,天這麼熱,她是一點也不想浪費口水。
可鄭婆子才剛歇了嘴,她兒媳婦就來了。
“趙妹子,你把鋤頭借我用用可好?”
趙榆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那鄭嬸子手裡不是也有鋤頭嗎,她不向她婆母借,怎麼問起她來了?
看着對方笑意綿綿的臉,趙榆不經想要咂舌,這竟是和鄭婆子一個貨色,都是難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