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談話聲一直沒停。
李家那幾個兒子已經沿着洞挖了好一會兒,衆人原本還極為平靜的閑聊,當那棕色皮毛從洞口一閃而過時,他們無一不振奮的發出驚呼。
有人半開玩笑半好心提醒地道:“鄭嬸子,你這兔子可不小,萬不能讓它給跑了,這要是跑我地頭裡,那我可就逮住往自家提了。”
衆人也都聽出這是玩笑話,不說鄭婆子的兒子都在這兒,若這麼多人都讓兔子逃脫了去,那是真真有眼福沒口福。
至于那人說的後半句,那就更加隻能當逗樂聽了,李家那麼些兒子都拿不住兔子,即便最後這兔子真跑你家地裡了,單憑你自個兒能抓的住?
鄭婆子也聽出這人是說笑,她還沉浸在剛剛一閃而過的兔子身上,聞言,也樂呵地道:“行啊,這兔子要是當真跑到你地裡了,你就将它抓回去炖了。”
“誰家地裡頭的東西歸誰,這可是咱們村幾代傳下來的,還能有假不成。”
鄭婆子之所以說的這般爽快,一是她認定了這兔子一定跑不了。
二是她借此提醒這些看熱鬧的人,現在這塊地已經不是無主的荒地了,這是李家的地,所以這地裡出來的兔子就該歸她李家,别人既不能嫉妒也不能妄圖。
旁人面上依舊笑嘻嘻的,時不時的提醒李家人注意洞裡的情況,對于鄭婆子的那番話,是否聽明白其中的意思也隻有各人心中有數了。
趙榆也聽見了,第一想法就是這話太假。
這番話被鄭婆子說的極為坦率,别人聽了都得誇一句體面,但就憑對方這兩日尋摸兔子的行為,趙榆便知曉今兒這隻兔子已經被鄭婆子當成囊中之物。
即便這兔子跑人家地裡了,她也會帶着她的兒子們沖過去,在地主人抓到兔子前,将兔子趕回自家地裡,絕不可能讓别人分到一根兔子毛。
不得不說,趙榆猜對了,鄭婆子就是這個心思。
雖然她很有把握一旦兔子露面就能将它逮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這兔子當真跑了,她也不擔心,她家來的人多,隻要沒跑進山裡,這兔子就不會在别人家的地裡頭被抓。
周婆子摘完了菜也沒走,和周谷一起将地裡曬幹的枯草堆成堆,到時候尋個時間來點把火燒了,給地裡做肥料。
其實這活周谷一個人幹就行,周婆子之所以還待着這裡,就是要把這事看個全乎。
鄭婆子她了解,一旦她抓到這隻兔子,定是要将周家拿出來比較。
周婆子就在這等着,她倒要看看,當着她的面這個老虔婆敢不敢用周家來襯她李家。
但凡她敢說一句周家有的沒的,周婆子可不管在場的人多不多,她直接開罵。
還有一點,在周邊幾個村子裡,鄭婆子的名聲确實好,聽說過她的都知道她是個有福的。
相反,周家名聲不僅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差,誰家與晦氣挨着邊,必然是讨不着好。
但周婆子堅決不信她周家風水不好,即便家裡的日子雖不算如意,但也安穩,這種情況竟說她家沾晦未免可笑。
村裡還有日子過得更差的呢,怎麼不傳他們被晦氣纏身?
周婆子認為自家染晦一說是胡言亂語,對鄭婆子有福氣這點也嗤之以鼻
不就是兒子孫子比尋常人家都多些,若這都能算是大福運之人,那縣城那些家大業大的财主們豈不是福氣頂天?
他們不僅富貴,家裡小兒也不少呢。
與那些老爺相比,她鄭婆子又哪來的臉說是福氣在身?
若當真是個有運道的,怎的不見李家發家?怎麼不見你鄭婆子也培養出一個财主出來?
作甚還和她周家縮在這個偏僻的村子裡?
再有一個淺顯的例子,母豬也能生,一胎十幾隻也常見,怎的不見人誇母豬是個有福氣的?
總之,對于外頭傳的鄭婆子是個有大福氣的這件事,周婆子不僅覺得可笑,心裡也不痛快。
她鄭婆子好名聲能傳的這般順當,可借了周家不少力。
不然為何每當鄭婆子傳美名時,周家就會被當作反例子再次提起?
這裡頭是誰使了心思,周婆子眼不瞎心也不瞎,自是十分清楚。
那邊還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歡快,就這麼會兒,羨慕李家運氣好的聲音,周婆子已經聽了不下三遍。
壓制住心裡的火氣,她倒要看看,運道好的李家抓到的兔子有多了不起,是不是當真比她周家的要多出一倍的重量出來。
周婆子關心那邊的動靜,趙榆也偷摸關注着。
所以當有人驚呼“兔子跑了”時,她都用不着轉頭,因為她正親眼見到了這一幕,甚至目光還随着兔子逃跑的方向一直追尋。
她看見那隻兔子速度極快地竄出洞,兩條有力的後腿一蹦一跳,轉眼就躍到幾米開外,任由李家人或撲或攔的,連它皮毛都沒扯下一根。
原本和和氣氣的說笑聲,此時已經變成此起彼伏的叫嚷。
不止是李家那些人焦急忙慌地喚着自家人追過去,連一旁看熱鬧的,也都滿臉興奮地躍躍欲試。
兔子已經離了李家的地盤,他們現在就是去追似乎也不過分,萬一運氣好幫着出了一份力,指不定能分一口肉。
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全都鉚足了勁兒跟在李家後頭追上去,那勁頭不輸李家青壯。
他們是一心想着把兔子給抓住,萬不能讓它跑進山裡,可正是他們這高漲的決心讓李家心裡又氣又急。
他們既暗罵這些看熱鬧的人不會做人,指不定一早就惦記上了他們家的兔子,就盼着他家即将到手的兔子跑脫,好跟着插把手!
也怨怪這該死的兔子作甚要跑出洞,這出了他們李家的地頭,豈不是人人都能分一杯羹!
趙榆已經停了手裡的活,目光一直随着兔子打轉。
眼見着那麼多人追過去,她想這兔子定是跑不遠的,可沒想到的是,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人配合不好,明明幾次差點就能得手,最後偏偏又讓兔子找着機會跑了出去。
有些人追兔子追的狠了,不怕疼一般往前撲,趙榆都不免替他捏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