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一大早,方春梅就出了門,借口是去找伴兒一起上外村打豬草,實際上她的确是去了外村,但目的是為了搭乘牛車。
她娘家的村子位子好,離鎮上近,牛車進城每每都會經過。
方春梅選擇今天回娘家,自然是因為心中那口氣還未消。
每次想起被笤帚打的那幾下,她都覺得後背還未恢複,始終泛着疼。
婆母打的哪裡是她的皮肉,分明是打的她的臉,還是當着趙榆那賤丫頭的面。
明明她方春梅才是老周家的媳婦,那老婆子合該向着她才是,怎麼能為了花錢買回來的下賤丫頭而對她動手?
方春梅越想越怨,終于是選定了今天瞞着周家人回了娘家。
想到爹娘兄長對自己的愛護,方春梅心都跟着熱熱的。
娘說了,但凡周家老婆子再敢對她動手,她就回去和他們告狀,到時候她的兄長侄子們,大大小小十幾個全上周家的門,誓要将他們家門檻踩爛了,也要為她這個女兒找回公道。
想着娘家人向她保證的,方春梅心裡一陣熱流翻滾,将剛剛浮起的那股心虛頓時沖散了個幹淨。
心虛個什麼勁兒?
該心虛的是她周婆子,她敢打她,自己就敢回去告狀。
方春梅越想氣勢越足,坦坦蕩蕩的空着手,順着肉味往竈房去。
因為晚間有村長父子兩過來一同吃,周婆子米糧不夠,但菜品定是要備的像樣,請人上門吃飯,也不能太過寒碜。
青菜裡她特意滴了幾滴油弄出油花,想着村長家的三柱和自家老三要好,她又忍着心疼從屋裡摸出四個雞蛋來,伴着小蔥煎成蛋餅,這又是一盤菜了。
還有之前趙榆采回來的菇子,她也給取了些出來,放了一些青菜葉子一起煮成湯。
兩菜一湯,再加上一大碗野雞肉,說是豐盛都不為過。
莫說雞肉了,自家人吃,誰不是一盤鹹菜頂所有,這有葷有素的,過年過節也就這樣了。
周婆子心裡這般想着,手裡也不閑着,不停的在翻炒着鍋裡的肉塊。
餘光見有人進來,轉頭一瞧是老四媳婦,臉立時拉長起來。
“你倒是還記得回來!”周婆子掃向她空着的手,冷聲問道:“不是說去打豬草?豬草呢?你自個兒吃了?”
方春梅讪笑,“娘,你怎的說這話?豬草是豬吃的,人怎能吃?”
見周婆子依舊一臉嚴肅,她隻好将一早準備好的借口拿出來,“這不是豬草一早就被别人先入了手,等我們去的時候,已經光秃秃一片,哪還有的留下?”
“我和那家小娘子去了好幾個地方,也就各自裝了半籃子豬草,因着跟她學了半天的打絡子,我也過意不去,就将那豬草全送給她了。”
說的的确有理有據,但周婆子隻需聽清其中一句,就知道她說的全是假話。
過意不去?
誰都有這份心,唯獨方氏絕不可能有。
方春梅這人愛占便宜,又絕不願意吃虧,這種性子又怎麼可能舍得将自己辛苦取得的豬草讓給别人?
方春梅見周婆子始終盯着她,有些瑟縮,但一想到娘家,她就挺立起來,沒了繼續解釋這件事的念頭。
視線一轉,看向鍋裡熱騰騰的肉,受了誘惑地傾身去湊近,待看清肉塊裡的雞頭,她又驚又喜,“娘,你将家裡那母雞給殺了?殺得好,下不了幾個蛋留着糟蹋糧食!”
方春梅早就想将那四隻母雞給宰了,天天指望她給它們喂食,但下的蛋全便宜了老二一家子。
除了二牛那小子每天固定一個雞蛋,剩餘存下的,最後也是換了錢給他那半死不活的親娘拿來買藥。
怎麼想,都是她吃了大虧。
雞殺了才好呢,看他們還怎麼占她便宜!
方春梅心情十分得好,想着一會兒多夾幾塊肉,她親手喂過的雞,吃不到它下的蛋,肉必定不能缺了她的。
坐了這麼久的牛車,一路颠簸,她早就餓的不行,看着這雞肉似乎已經熟了,她習慣性地向着鍋裡伸手。
周婆子可一點也不想慣着她,順勢将鍋鏟往她手背上一拍。
方春梅吃痛,忙将手收回來,急頭急腦地将手背上沾上的湯汁擦掉,“娘,你怎的又打我?!”
這麼燙的鍋鏟就這麼往她肉上拍,這婆子可真壞心。
周婆子還嫌打了她鍋鏟都髒了,舀起一瓢水對着澆了又澆,這才放進鍋裡再次翻炒起來。
她想起方氏那熟門熟路的動作就氣的不行。
這要不是做習慣了,她敢旁若無人的當着她的面就往鍋裡伸手?
長了張好吃的嘴,竈房裡的活計交給她時,不知道偷摸着往裡頭塞了多少東西!
“我打的就是你!”周婆子繼續道:“懶骨頭一個,不在家做活跑外頭躲着,真當我好糊弄?!”
方春梅眼光閃了閃,略顯氣勢不足,“我可沒糊弄,娘,你怎的這般誤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