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榆偏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既然沒明确點自己的名字,便無需開口。
方春梅如何似是而非不重要,主要在于周婆子。
好在周婆子沒對方春梅的這番話過多在意,隻是朝周田疑惑詢問,他為财主修繕祠堂的工錢不是昨夜就交給她了麼,怎的身上還留有錢袋子?
周田獨留下的錢袋子裝有八十六文,是他準備今日還給王大柱的。
去縣城之前他身上不過隻帶了十文錢不到,原想着财主招工時已經說了工錢是當日就結,到時候若是有需要直接用工錢就好。
隻是沒想到的是,一連做了幾日的工,不僅一文錢沒領到,說好的提供兩頓餐食,也變成了午時的兩個饅頭。
一起做活的十幾個人,心中惶惶,擔心财主心小,最後連一早承諾的工錢都不給了。
其中有不少人已經有了停工的念頭,好在那财主看出了他們的想法,讓他的管家着重表明,工錢會發,但隻能是祠堂完工後,若是他們現在就想離開,那先前做的這幾天活,等于白做,一文錢都别想得到。
衆人聽了心中惱火,卻不敢多說什麼,他們就等着這份活熬過這段日子,若是賺不到錢回去,家裡沒錢買糧,一家老小等不到谷子熟了,就得餓死。
他們選擇忍耐下來,周田也是如此。
但他身上的錢即便省吃儉用,也一文不剩。
最後隻能向同村的王大柱借了不少。
昨日王家上門吃晚食時,本該将錢拿出來還上,但因為結算的工錢零零散散,他還沒來得及串成串,想着都在一個村,兩家離得近,明日再還也是一樣。
不想,昨夜将工錢交給娘之後,将單獨成串的八十六文放進另一個用破衣服縫成的錢袋子裡,擱在屋裡的櫃子上,等早上醒來,卻發現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周婆子聽了,顧不上罵那财主是個黑心肝,現在她惦記的是那找不着的錢袋子。
東西好端端的放在櫃子上,怎的就不見了?
又不是吃食,還能被老鼠給拖走?
方春梅見周婆子幾人不理她,心下不滿,杵了杵站在一旁的周青,想讓他說些什麼,然周青這時候困頓的厲害,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離她遠了些。
方春梅氣地狠狠剮了他一眼,繼續起心思地道:“咱們自家人自然不會碰自家人的東西,除了那老鼠,不過老鼠放着米袋子不偷,偷什麼錢袋子?”
她眼神微微一轉,瞟了眼趙榆,話音一轉,“不過,若是家裡當真出了隻成了精的大老鼠,會偷錢袋子也不足為奇。”
“我看呐,”方春梅精神抖擻,“娘,咱們得掏掏那些老鼠洞,說不定這錢就是被她拖進窩的。”
方春梅指示強烈,周婆子想不理都不行。
她虎着一張臉,不客氣地看向方春梅,“我是得掏老鼠洞,尤其是那隻貪吃的,我倒要看看她偷吃了我周家多少糧食,是不是餓死鬼投胎,看見什麼都得往她那張嘴裡送!”
方春梅不是滋味兒地撇了撇嘴,這老婆子莫不是糊塗了,她明明指的是趙榆偷錢的事,怎麼無緣無故指責起她頭上來了?!
趙榆面上雖不顯情緒,但内裡的确有些驚奇。
方春梅都表示的這般明顯,若她是周家人,指定覺得她說的在理。
擱屋子裡的錢不可能無緣無故不見,周家又沒分家,自家人不可能打這些辛苦錢的主意,唯獨趙榆是外人,還是個來周家沒有多長時間的外人。
這種情況下,很難不去懷疑。
按趙榆的想法,周嬸理應借着方春梅這番話有所動作,再不然也該責問自己是否動了那錢袋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嬸不僅沒開口問她,反倒對方春梅斥責起來。
趙榆壓下心中的起伏,試着想是不是周嬸是信任她的?
周田暗暗看了眼趙榆,這位姑娘的來路他不清楚,也沒詢問娘買她回來的原因。
家裡頭是爹娘做主,周田并不會在這件事上有想法。
雖然他對這新來的姑娘不了解,但昨日的那隻野雞以及竈房檐下挂着的兔子肉,他都看在眼裡。
因那财主結算工錢時,借口他們拖延工時,将原先承若的一天二十文,多扣了兩文下去,工錢不足預期,周田原本打算割條肉回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本顧念着自己做活多日,尚且不能為家裡改善一頓夥食,心中含愧,卻在見到那些肉後,心裡是既驚訝又些許複雜。
……這麼年輕的姑娘,做了他無法做到的事。
所以對于四弟妹的那些話,周田不盡信。
再者,錢袋子是在屋裡頭丢失,若是當真有人動了,也是能随意進入他房裡的人。
那間房除了住了他,也有老三的床鋪。
因着周禾的關系,那間屋子很少有人來,除了爹娘,其他人幾乎都刻意避着這裡。
周田心中糾結,他實在是想不出誰會趁他不注意進了屋子,還拿走了他放在一旁的錢。
周婆子和周田是一個想法,能偷拿錢袋子的人一定是能進出屋子的人,而趙榆根本不可能,不說進入大郎的卧房,她連堂屋都沒踏入過。
周青瞌睡還未消,見方春梅被他娘教訓,面上有些無光,語氣不耐道:“老話都說家賊難防,既然不知道誰是賊,那便從最有嫌疑的入手。”
“這錢袋子又不能長出腳自個兒跑了?除了被偷,我是想不到還有哪種可能。”
他斜了眼趙榆,意有所指,“這錢無論是誰拿的,總歸還在咱們周家,仔細翻一翻總能知道結果。”
周田聞言看向周婆子,想知道娘有什麼想法。
周婆子心中有計較,老四有句話說的對,這錢定然還是被藏在家裡,每一文錢都來之不易,她必然是要将其找回來。
沉吟一息,周婆子先一步走向堂屋。
她這一舉動,讓周青方春梅兩人臉色莫名,回屋裡做什麼?不是應該先去趙榆住的那屋麼?
眼見這周田也跟過去,兩人對視一眼,隻好也不甘願地跟上。
趙榆見他們走了,也跟着動了動,這種情況不知道她能不能跟着進去?
正當她打定主意也跟着進屋時,先走幾步的周青突然停了下來,見趙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面帶厭棄地開口道:“當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趁着我們都進了屋,好讓你有機會去處理那錢袋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