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羅連科有言,生活就是戰鬥。
即使是嗎喽,在被壓榨的空間内也要有努力生活的權利不是嗎?
楊淞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客氣。對于同樣掙紮在現實與遠方之間的年輕人,她向來都是敬畏的。
隻是有些人選擇了打工,有些人選擇了拾荒罷了。
且不說對方長得确實挺帥,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卻需要起早貪黑哆哆嗦嗦地撿垃圾,可見生活不易。
都是起早貪黑的人,就不要為了一個瓶子互相為難了。
Ok的。
她沖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朝約定的攝制組駐紮地走。
拍攝地選在一片霧凇林前,楊淞扛着儀器到達時,大隊人馬已駐紮在綏棱的公路邊,公路圍欄外,群青的夜空下是大片大片燦如星海的霧凇林。
她和編導總負責人打了聲招呼。
“楊淞老師?您好您好。可算是見到您嘞。我是興安電視台晨間新聞欄目的總編導。”總負責人梁亦冰是個很和藹的中年男人,見面後便熱情地和她握手閑聊,隻不過話音剛落,呼出的氣體便化成了一縷白霧。
“原來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啊。”梁總編一笑起來熱情的像彌勒佛,“這是我們節目的副編導袁銳,”他指了指身旁的眼鏡男副編導。
楊淞把設備儀器都撂下,例行公事地和兩位握了下手,“梁編好,袁編好。”
錄完節目還得和張宏斌趕去和甲方項目啟動會,因為啟動會後儀器需要入庫,她隻得先把儀器帶上。
“楊老師,您看要不先稍微坐一下,我們的官方文旅大使苑珊珊還在路上。待會兒出鏡記者提問你照常回答,把這回項目的基本情況介紹一下,敞亮點兒,大大方方就行。”梁總編說着,頭點着示意旁邊的副編導遞過來一張提綱,“有什麼問題,可以請教袁編。”
梁總編說完就去忙了。
攝制組人來人往,其中不少還是為了一睹苑珊珊真容的粉絲們,站姐們人手扛着大炮翹首以盼。
作為一介素人,鮮少有人在楊淞停留的休息區擡頭駐足。
況且她來的時候扛着長槍短炮的,甚至混在粉絲堆裡,說她是個站姐也毫無違和感。
楊淞接過提綱一看都是些基礎性問題,回答上來沒有絲毫難度。說難聽點,甚至沒有什麼做專題采訪的必要。
但是如果有明星加入,那就變得情有可原了。
她下意識地往一旁的副編導方位掃了一眼,袁銳正在檢查攝像機畫面。
發覺楊淞在注視自己,他立馬擡起頭,話裡既誠懇又卑微,“是提綱有什麼需要溝通嗎?文旅大使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們可以十分鐘後正式開始的,楊老師你可以嗎....?”
“好的。”她趕完路正口幹舌燥,“那我休息會兒,您先忙。”
她翹着二郎腿坐在休息區的塑料凳子上,那不值一提的提綱本已經被她墊在了凳子下給屁股取暖。
這個阮康正,如意算盤倒是打得精,不僅要求她來上班,還讓她充當免費的發言人給公司宣傳來了。
還特意交代一定要說出那句尬出天際的公司宣傳标語。
本來也是來打個醬油,她晃着腿看着袁編導忙裡忙外協調場務、出鏡記者,發現原來不管什麼行業,天下打工人似乎都一樣命苦。
期間袁銳還接了個電話,一臉卑微回道“嗯”“好的收到”“沒關系您忙”“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嘛”。
大意是說好來出鏡宣傳的那個苑珊珊不來了。
苑珊珊本來負責擔任特約記者的項目提問環節,也臨時換成了節目的常駐記者。
楊淞坐在休息區坐了足足将近二十分鐘,才匆忙被場助叫走。
“下面請聽本台記者從前方發回的報道——”
記者正對鏡頭露出職業笑容,“我面前這位女士是負責興安冰雪實景三維場館籌建的專家之一,楊淞。楊老師你好。”
——“您好!”
記者扭頭看向提詞器,但實際并未正眼注意過嘉賓。
“聽說興安打算建設全國首個冰雪實景三維展館,但其實據我了解,國内似乎早有先例,如寶山礦山公園就開設了XR科普體驗展,這其中是否存在抄襲同類景點創意的可能?您能說說興安冰雪場館籌備與之相較的突出之處嗎?”
楊淞愣了愣,清單她看一遍就記住了,但這個問題明顯沒在清單上。
問題很有針對性,回答不好容易得罪人。
她疑惑地扭頭看向後采的袁副編導,示意是不是弄錯了。
但袁銳沒有喊停,示意她回答。
他不能喊停。
苑珊珊淩晨已經到了春城機場,但是一聽說要跟素人共同宣傳,突出的還是項目籌備方的專業性,沒有什麼增加熱度的機會,馬上就打算待在賓館不來了。
雖然身為流量耍大牌不合适,但苑珊珊也找了一些“肚子不舒服”“那個來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地方台得罪不起小花,袁銳讓手底下的人趕緊寫出了一版争議性提綱強撐時長,以免讓觀衆看出端倪。
這檔地方新聞苦收視率久已,這回好不容易和流量小花沾點邊,行程都已經宣傳出去了,如果還是撲街,那他這個副編導的位子也快坐不住了。
要怪就怪苑珊珊吧。
袁銳心一橫,示意記者繼續。
“楊老師?”記者試探性的問。
下一秒,楊淞沖鏡頭微微一笑,語氣堅定擲地有聲:“抄襲不存在,充其量是參考。”
記者:????
她沒想到采訪嘉賓竟然厚顔無恥到這種地步,能夠大言不慚地說出'充其量是參考'這種炸裂性言論,雖然這是個地方台節目,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規矩的,她眼裡“你認真的?”的情緒幾乎要溢出攝影機。
記者就差隔着攝影機向屏幕外的袁銳大喊救命。
但袁銳依然頂着顯示器,沒有喊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