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項目啟動會,楊淞跟在張宏斌的身後快步走上電梯。
她有可能聽錯,但絕不可能看錯。
剛剛在停車場裡那颔首的分明就是——
早上那個和她搶一個瓶子的拾荒男人!!!
不會錯。
那麼她的甲方也就是!!
那個拾荒男人!!!
也不會錯。
有的人,即使是身在暗處穿山沿着公路沿線撿垃圾,那張精雕細刻的臉也不可能讓人忘記。
是他是他就是他。
換個馬甲她也不至于不認識啊。
那麼——
楊淞嘴角抽動,繼而深吸一口氣,立刻回想了自己的言行,頭皮發麻。
正思索,見電梯口走進兩個人。
前面一人用身子擋住電梯,提着大袋豆漿包子,額上虛汗頻出。
後面跟着的那人不乏不疾不徐,氣質拔群,但走進電梯的瞬間便讓促狹的空間多了幾分寒意。
那不是尹維又是誰?
隻是現在他不撿瓶子了,搖身一變成資本家了。
收破爛變資本家,6。
按照慣例,資本家身邊還跟有秘書。
果不其然--
“小姐,麻煩按下6樓。”秘書拎着大包小包已然脫不開身,而身邊的尹維卻和沒長手似的,獨自站在了電梯一角。
資本家還沒有手,6。
楊淞側頭示意同樓層已經按下。她下意識地往電梯右側裡挪了挪,既是給助理騰位置,又是有意避開。
電梯裡暖氣很足,吹得楊淞的頭發輕拂過她的脖頸,癢癢的。
以往出外業她總是素面朝天,沖鋒衣不離身,頭發也是随意挽成一個丸子,今早拜馬燕所賜,她的披肩長發看似随意實則每一縷都有着精巧的弧度,飒爽中透露着一絲職場花瓶的氣質。
她嫌頭發多礙事,挽起手臂準備随手一紮,就聽見張宏斌在一旁直男發言道,“快别紮了,夠美了。”
聲音洪亮,瞬間響徹整個電梯間。
楊淞:“……”
有時候真的很想當一隻過街老鼠,找個地縫裡清淨一下。
電梯滴的一聲開了,站在最末門口的那人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嗤。
楊淞都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怎樣,被我美到了?”楊淞轉頭看向張宏斌,但明顯另有所指。
不争饅頭争口氣,她就紮個頭發也要被人嘲笑的話,後面可有夠受的。
果然,在短暫的暴露了她的刺頭屬性後,電梯裡迎來了久違的安靜。
她迫切地希望電梯趕緊到達開啟逃離,但許是周一的朝九是标準的寫字樓上班時間,閘門在每一樓都會停靠送人,楊淞視線裡的光亮起後一次次熄滅。
直到六樓到達的聲音傳來,電梯門打開,楊淞再也沒等張洪斌,以光速消失在社交距離以厘米計的電梯裡。
這破地兒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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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居然把維世總裁認成了拾荒的 ?????”
“不是姐??你這也太抓馬了??……”
會議開始前,亦小路過來詢問拍照進度,沒想到意外得知了一串烏龍。
電話裡亦小路已經笑成了打鳴母雞,“他得是穿得有多接地氣?還是說霸總也得在東北入鄉随俗,直接披着花襖就出門了???”
“不愧是在東北,喜劇效果拉滿。”亦小路感歎。
楊淞撇撇嘴,“那.......倒也沒有,那個雲朵的logo的牌子我認識,CANADA GOOSE我也是知道的,但是誰能想到,會有甲方淩晨三點多站在馬路邊非要和我搶一個玻璃罐子啊?.......我不當他是撿垃圾的那是誰???而且他衣服上還好大一個窟窿,那牌子不是這幾年山寨都快爛大街了,我就當然以為是A貨啊.......”
亦小路還遠在江城上早班,坐在工位前邊摸魚邊打了個哈欠:“不是我說,你那個四處撿石頭的毛病可要改改了...”
楊淞輕輕哼了聲,“你讓一個搞戶外實景的測繪師不撿石頭,那不就像讓廚子做菜别嘗味一樣不講道理嗎??”
電話那頭的亦小路張了張嘴,又想起自己喜歡扒别人互聯網祖墳的職業病,就閉了嘴。
況且三年前楊淞從測繪院被挖走的時候,正是她參加珠峰集訓營落選的低谷期。從傳統的地質測繪到商業測繪中的實景三維,這一步路她走得也艱難也唏噓。
她又想了想,說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又是手滑把表情包發給阮康正,又是給甲方爹爹發好人卡的。槽點過于密集了啊,倒是有點不太像你以前職場人設。”
“我以前什麼人設?”
“領導眼中的聽話嗎喽?”亦小路思索道,“更确切點,又肯幹活又能給情緒價值,阮康正眼中心尖尖上的人。”
“我哭了。”
亦小路:“......嗯?”
“原來我裝的真有這麼好。”
“那……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入職臨近三年,楊淞還沒遇到過這種狀況,“我去給這位尊貴的甲方道個歉?”
“苟呗,裝作沒發生一樣接着裝下去,你不提他不語,反正阮康正又不在項目上,你隻要項目順利完成就行,打工嘛,讨好甲方是應該的,又不寒碜。”
亦小路這麼一說,楊淞的心态好了不少,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剛剛在電梯上,也不知對方有沒有認出他來,反正據她觀察,偏見似乎已經快砸她臉上了。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她隻不過是早起錄了個節目,充其量也就是天色太暗她沒看清楚把他當成了撿廢品的,她能怎麼解釋?
跟他說把他認成了拾荒青年嗎?
那……那她可真是讨罵啊。
她話說出口讓尹維把面子往哪裡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