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紀坤雙手合十放在肚子上,毫不在意:“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小時候不是特喜歡跟我開玩笑嗎?”
白亦行卻鄭重其事道:“虎虎陪着我的時間長,也是白家一員,您以後說話别這麼粗魯。它很有靈性的,能聽懂人說的話。”
白紀坤坐直身體,外邊陸續進來侍應生傳菜。他沖着虎虎拍了拍手,想在試探它到底能不能聽懂人說的話。
可白紀坤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側頭問坐在軟椅上的白亦行:“你是怎麼哄的?”
白亦行聲音甜地喚了兩聲虎虎名字,它便翹着尾巴朝她優雅地走來,在她腳邊蹭了蹭,又輕盈地跳上她的膝蓋,尋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她懷中。
白紀坤也學着她的樣子,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笑着叫虎虎。結果那家夥直接閉了眼,愛答不理。
他放棄了,兩手一攤靠入沙發。
白亦行摸了摸虎虎的毛發,不動聲色瞧他一眼。
“才做了一次,為什麼放棄?”她問。
見菜都傳得差不多,白紀坤爬到椅子上,拿起刀叉切了塊牛排,頗有幾分玩世不恭口吻:“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有時候放棄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白亦行抿口紅酒,“你從小到大就不是這樣的人。”
白老爺子不讓他幹的事,他就算偷摸也要做個遍,甚至會為了故意氣白尊華到他跟前炫耀。
把人氣得吹胡子瞪眼。
白紀坤把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順着酒水咽下,擦一擦嘴才看她道:“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還是高盛有人給你不痛快,跟我這兒來刺探敵情了?”
白亦行一笑,“aSun公司,記得嗎?”
白紀坤放下刀叉,濃眉蹙起,頓了半晌才想起,淡淡道:“是有這麼個公司。怎麼了?”
白亦行把帶來的資料拿出來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白紀坤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不是吧,你工作狂啊。我先說好,下班不談公事。”
他一杯酒下肚,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瞄白亦行,“小時候也沒見你對功課這麼上心啊。”
這個小侄女從小也不是省心的,還喜歡在老爺子那裡告他的狀。他那時挨打她可出了不少力氣。但話又說回來,這個家裡,除了她,也沒人願意搭理他了。
白紀坤瞟兩眼她遞過來的資料,眉頭緊鎖,又問她:“你是打算入手這個公司嗎?”
白亦行看一桌子菜沒什麼胃口,象征性吃了口沙拉,反問:“她不讓你做嗎?”
白紀坤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放下文件:“那不至于。就你現有的數據支撐,把這個什麼支付平台拉出來自己搞,前景可觀。”
“那你為什麼放棄了?”她點了點主要負責人豪放粗狂的簽名,眼神質問他。
白紀坤看她吃得少,以為是這裡的菜不對她那白人胃,叫人撤了再送。
白亦行沒阻攔。
白紀坤抱臂說:“其實老太太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眼眸微動,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同這丫頭講,嘴巴佯裝張了又張,白亦行撐着臉巴,眯起眼瞧他。
兩人對視幾秒後,忽地笑出聲。
她知道白紀坤現在心裡在想什麼。白紀坤看着玩世不恭,實際上做事小心謹慎,而且陰得很。白亦行初一不醒世跟一小男生好上了,玩得比較親密,但這事她不敢讓老爺子知道,否則腿打斷。而白紀坤利用白紀庚在老爺子那裡說瘋話,隔天那男生便從新市舉家搬遷了。
白亦行知道後忍了到初中畢業才報複回來。
那時蜂堡1.0事業受阻,在一次行業競标演講會上預備大展拳腳,結果穆介之突然肚子不舒服,醫生檢查是闌尾炎,要立刻做手術。而此時唯一能挽救蜂堡的白紀坤正在醉生夢死,忘乎所以。小小年紀的白亦行照着演講稿念完了全程,被衆多投資者投來嘲笑輕視目光。
回到家,白老爺子請公會告祖宗,揚言要剪了白老三的老二。
還是白亦行淚眼巴巴地阻止。
事後白紀坤打算感謝她,才發現這丫頭已經長得高出他兩個頭了,聽見她冷笑道:“你本來應該在現場的。”
白紀坤笑得眼淚都出來:“你這丫頭真是瘋,要不是看在公會的面子上,那些人才不會跟投蜂堡,現在哪有什麼高盛。”
“你真以為靠你那稚嫩的演講博取同情?你騙了老爺子派去叫我的人,又在老爺子那裡裝好人,把我們耍得團團轉。我還不敢去老爺子跟前明說,否則打了老爺子的臉我兩頭不讨好。你小小年紀,誰有你心機深沉。”
白紀坤現在說這些話隻感歎當時兩人行為幼稚,差點害死蜂堡,害死他大哥的心血。
對比之下,長大後的白亦行顯得從容多了。
她問:“是不是因為這個在線支付平台有局限所以你們不采用,又或者是打算開發一個比它更龐大的系統?”
白紀坤止住笑聲,雙手抹了一把臉,又舉起酒杯沖她,似是誇贊又有幾分道不明的意味:“小侄女真是聰明。”
虎虎不知什麼時候從她腿上溜走了。
白亦行站起身,說去找虎虎,獨剩白紀坤盯着那堆廢紙,猛地一口氣幹掉那杯紅酒。
她問侍應生有沒有瞧見虎虎,大家都搖搖頭。
虎虎一到陌生環境喜歡往犄角旮旯跑,她看到正前方樓梯拐角有半扇虛掩着的大門,便叫虎虎名字,卻聽到裡面傳出男人們雄渾興奮的高聲,這會吓到虎虎的。
她快步過去,踩在毛毯上腳步輕盈。
那扇半掩着的門不知道被誰拉開了點,她穩穩地瞧見了虎虎的身影,正站在一個男人腳邊。
白亦行看見那隻鞋子覺得眼熟。她好奇地輕輕推開門,圓桌上一群男人,其中有個陳議員她是認識的,他旁邊還坐着鐘明生。而虎虎望着的那個男人正在同别的男人耳語肖笑。
虎虎是循着氣味去的。
她是循着虎虎去的。
那個男人的側臉是極好看的,尤其她對那張嘴記憶深刻。
虎虎爪子在男人皮鞋上踩了一下,又很快躲到白亦行腳邊。
男人反應過來,側身回頭,那小女人正直勾勾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