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手持相機,忽地攬過達瓦的脖子,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咔嚓”一聲迅速摁下快門。
“哎!”達瓦吓了一跳,他還沒準備好!
“哈哈哈!”向陽盯着相機屏幕,捧腹大笑。
達瓦湊過去,一時也沒忍住。
屏幕上,向陽的笑容燦爛明媚,隻是被突襲的達瓦表情猙獰,甚至左半張臉直接糊成殘影。
“我有你的把柄了!”向陽怕達瓦搶自己的相機,忙高舉起手。
“慢點!”然而達瓦卻沒有半分惱羞成怒的意思,隻是有意将向陽往内陸趕趕,生怕她一個得意忘形跌進湖裡。
向陽玩夠了,将相機丢給達瓦。
“該給我拍單人照了!”
緊接着,她轉身背對着鏡頭,擺出猴哥的經典造型。
“快拍!堅持不住了!多拍幾張,拍好了告訴我!”
向陽面朝湖面,依然操心地指揮着自己臨時抓來的西藏限定牌攝影師。
“好了嗎?”
“達瓦!”
向陽單腿翹起,咬牙堅持着不讓自己的動作變形,卻遲遲沒有聽見達瓦的聲音。
“達瓦?”
“我放下來了!你是不是趁機跑去删照片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向陽立馬放棄苦苦維持的pose,轉過身找尋達瓦的蹤迹。
可達瓦就站在她身後,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挪動。
“達瓦?”向陽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達瓦,你怎麼不說話?”向陽聲音顫抖着,但她分明看見!
她分明看見達瓦的嘴巴動了!
達瓦的嘴巴确實動了,因為他在說話。
摁個快門的功夫就幾秒,達瓦早就拍好照片讓向陽過來欣賞成品了。
可無論自己怎麼喊,向陽都在重複着相同的話術:達瓦,好了嗎?
直到此刻,兩名年輕人才再次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向陽,又聽不見了!
“向陽······”達瓦眼底是濃濃的擔憂。
“你······”還好嗎?
“我又聽不見了?”向陽紅着眼眶,聲音已經染上哭腔。
她抓着達瓦的手臂,無比希望對方方才嘴動聲不出的行為隻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可當她震動着聲帶說出這句話,耳畔卻一片寂靜時,向陽不得不承認——她真得又聾了。
“為什麼?”向陽像是忽然被抽盡體内所有的力氣,頹然地倒在地上。
“為什麼?”
沒有多餘的任何動作,她隻是不停在問為什麼,不管自己的發音是否标準。
“向陽,我們先上去。”達瓦将相機挂在脖子上,嘗試着将癱坐在地上的向陽攙起來。
“不!我不!”
向陽什麼也聽不見,但看得懂達瓦的動作。
她揮開達瓦伸來的手,屈起膝蓋,将臉埋進臂膀間,團成一團。
“我哪也不去!”
“向陽······”達瓦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也沒見過如此脆弱的向陽。
他蹲在地上,從包裡翻出一張猴年馬月的傳單,擡筆寫道:向陽,我帶你回拉薩,我們去醫院治療,失聰隻是暫時的,早上我們不還好好的嗎?現在醫術那麼發達,專心配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傳單空白的地方不大,達瓦繞着圈寫了很多,他将紙片疊起,從向陽胳膊的縫隙中塞了進去,猶豫片刻後,将掌心輕輕放在女生單薄的背上,輕輕拍撫着。
達瓦感到手下的軀體在微微發抖,他盯着始終沒有動作的向陽,面容擔憂。
幸好對方此時還能看得進去話。
向陽抽出一隻胳膊,動作别扭地展開傳單,不知過了多久,才擡起淚水縱橫的小臉。
“你帶我回去嗎?”向陽吸吸鼻子。
“嗯。”達瓦點點頭,随後半蹲着将後背展露給向陽,意有所指的拍拍自己的肩膀。
很快,達瓦聽見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着一道溫熱的軀體靠在自己的背上。
向陽将胳膊環在達瓦頸間,偏頭靠在對方硬實的肩膀上,鼻音很濃:“别把我摔下去了。”
盡管知道女生聽力已經喪失,達瓦還是溫溫柔柔地回應道:“放心,不會的。”
達瓦就這麼背着向陽,穿過一衆好奇打量的視線,找到正坐在路邊喝酒的紮西。
他上前踢了踢好友的腳:“紮西,還有多餘的車嗎?”
紮西正喝得微醺,被人擾了興緻後神色不耐地轉頭,待看清來者後瞬間清醒過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達瓦沒有多說,隻是催促道:“沒什麼,有多餘的車嗎?我們要回去。”
“多餘的車?”紮西語氣有些誇張,“你看嘛!就一輛大巴車!”
知道好友幫不上忙後,達瓦并沒有過多停留,他沿着公路慢慢向前走,大有走回拉薩的架勢。
“喂!”
“你這是做什麼!背着她走回拉薩?”
“顧巴!拉薩離這一百多公裡!”
紮西小跑着追上達瓦,滿面通紅,不知道是醉的還是氣的。
達瓦也自知走回去的做法不切實際,剛剛隻是心頭一急,他語氣緩和不少:“幫我們找輛車,紮西。”
“拜托了。”
紮西雙手掐腰,盯着達瓦背上的女人歎了口氣。
以往都是自己求達瓦,眼下這相反的情況卻是不多見,他有些煩躁地抓抓頭,指向路邊停着的一輛車說:“沒有辦法,周圍的司機剛剛都聚在一起聊天,隻有這輛回拉薩。”
達瓦順着紮西手指的方向望去,神情有些猶豫:“真得沒别的車了嗎?”
紮西搖搖頭:“就這一輛。”
正當達瓦糾結是否應該答應之際,背上一直默不作聲的向陽突然開口。
“就坐這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