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瓦嘴巴微張，似乎有些吃驚，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

“我會回來的，達瓦。”向陽定定地注視着青年淺褐色的眸子，語氣堅定。

“我會回來的。”

向陽又重複道，随後她再次轉身，逐漸消失在達瓦的視線中。

達瓦沒敢看向對方逐漸遠去的身影，他隻是低着頭，将目光牢牢鎖定在剛剛通過的好友界面上。

眼角有什麼東西滑了下來，達瓦随手一擦，是眼淚。

自從阿爸走後，達瓦已經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

“喂？”正哼着小曲搓麻将的周青霞女士忽然收到自家閨女的來電。

“杠！向陽？怎麼啦？”

“媽······”電話那頭背景音很是嘈雜，但周青霞還是敏銳地捕捉到女兒不對勁的聲音。

“怎麼了陽陽？你在哪呢？”周青霞有些着急。

“媽，我回家了，你來接我。”向陽的聲音聽起來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好，什麼時候？火車還是······”

“嘟嘟嘟——”

電話戛然而止。

“喂？向陽！”周青霞猛地起身，身前麻将被她的動作撞得七零八落。

“哎！教主還打不打了嘛！”同張桌子的牌友催促道。

“打個錘子！老娘要去接閨女！”周青霞抄起手機，風風火火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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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剛下飛機，就在接機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鎖定到周青霞的身影。

與此同時，對方的目光也捕捉到她。

“向陽！”周青霞大喊。

向陽急沖沖跑到周青霞面前，一把抱住媽媽。

“媽！”

“陽陽，怎麼了？”周青霞被女兒擁個滿懷，她輕輕搓着女兒的後背，詢問道。

可向陽卻是聽不見般，嘴裡一個勁兒重複着“媽”。

“陽陽，你——”周青霞心裡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媽，我又聽不見了！”向陽哭喊出周青霞心裡的猜想。

“我又聽不見了！”

所有的隐忍和故作堅強，在向陽看見周青霞的那一刻瞬間土崩瓦解，她緊緊抱住自己世界上最信賴的人，完全不顧及周圍來往的人群和異樣的眼光，用盡全力哭訴着自己心中的委屈。

“媽媽，我為什麼又聽不見了？”向陽有些力竭，但仍堅持着詢問母親。

她像孩童般執着地需要家長給予她一個答案，一個能令她心安的答案。

可向陽什麼也聽不見，她不停哭，不停問，到最後精疲力竭，隻剩下小聲的抽泣。

“乖崽。”周青霞滿眼心疼地撫摸着向陽的頭頂。

其實，當她接到向陽那通電話時，周青霞心中就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誰的女兒誰了解。向陽早上才拒絕周青霞的邀約，沒道理下午就急匆匆打電話告知自己要回家。

天知道當向陽電話中途挂斷那一瞬間，周青霞的全身已經遍及冷汗，她不敢想如果向陽出了什麼事，自己會怎麼樣······

向父走得早，周青霞隻剩下向陽了。

可向陽什麼信息都沒透露便挂斷了電話，任憑周青霞再怎麼重撥也一直顯示關機。

從拉薩飛往C市的航班還有餘票，向陽那麼着急回來，定會選擇最迅速的方式。

果不其然，在機場苦等數個小時的周青霞終于見到令她牽腸挂肚的小兔崽子。

“乖崽，我們先起來回家，好不好？”

周青霞的語氣是難得的溫柔，她将靠在肩膀上的向陽扶起，卻忽然發現對方整個身體竟然軟綿綿的！

“向陽！”

周青霞不斷拍打着女兒蒼白的臉，企圖喚醒對方的神智，但向陽始終雙眼緊閉，身體随女人的動作小幅度擺動。

120，120！

周青霞雙目發紅，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手機無數次從掌中滑落。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能幫我打120？打120！”

偌大的機場上方，一名母親絕望的求助聲始終盤旋不下······

*

将向陽送到機場後，達瓦并沒有去旅遊團和紮西回合。

他本來就是被臨時拉去做翻譯，如今向陽一走，自己也沒有什麼待在團裡的價值。

旅館内，前台值班的小姑娘正小雞啄米似的昏昏欲睡，達瓦上前敲了兩下桌子将其吓醒，便徑直回到房間。

屋内很亂，床上堆積着許多剛剛被他挑剩下的衣服。

此時此刻，達瓦根本沒心情去收拾眼前的亂象，他将自己甩在床上，用胳膊把礙事的衣物随意撥到一個角落。

忽然，達瓦的手撞在一個冰涼堅硬的外殼上。

是向陽的照相機，他剛剛換衣服時太急，忘了還給向陽，現在想還也不可能了。

端詳着手中的相機，達瓦忽然傻笑出聲。

隻要相機在，向陽就一定會回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