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躊躇了許久,在晚課上課鈴打響後才磨磨唧唧地出現在教室門口。
人還沒進教室,就聽到裡面幾乎能掀開屋頂的笑鬧聲,加着一些男性的粗俗玩笑。
甚至顧長安進來時,門口第一排的兩個男生還笑眯眯地沖她吹起了口哨。
她的出現的确驚豔,像是黑暗裡一株安靜盛開的白玫瑰,恬靜淡雅,絕不争風奪雅,也沒有烈焰那般豔壓群芳的招搖。
而是淡淡的,偶爾看到她,都是視線裡的驚鴻一瞥,叫人過目不忘。
顧長安散落的發尾被雨水氤氲得有些潮濕,她穿一件青藍色的水墨煙雨長裙,因下着雨,外面氣溫一度驟降,外面罩了件奶白色薄毛線外衫,秀麗精美的五官更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的古典仙女,驚豔全場。
她拿了話筒和人名單,“同學們,請安靜一下,我是你們這次的軍訓輔導員顧長安,也是你們心理系大二的學姐,在軍訓期間的請假以及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
少女嗓音溫柔清雅,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讓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但是不泛有那麼幾個刺兒頭故意吹流氓哨,起哄開玩笑。
“顧學姐有男朋友嗎?身材看着真好啊哈哈哈。”
惹得台下一陣哄堂大笑。
“先安靜一下。”顧長安這種嬉皮笑臉毫無尊重可言的調侃得臉頰泛紅,但是又不好當衆批評人。
她拿着話筒的手在發抖,喊了好幾句“安靜一下”都無人應答。
顧長安心頭一火,索性自暴自棄地将話筒重重一摔,在講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才讓這幫暑假玩得無法無天的臭小子們安靜下來。
她闆着臉,“我先開始點名,隻點一遍,點到的喊到,依次上來拿軍訓服裝,沒聽見的概不負責,自己想辦法。”
說完,她不待下面的人打趣,自顧自地開始點名。
興許那句威脅起了作用,下面沒有剛剛那麼混亂了。
“張曉飛。”
“到!”
“徐峥。”
“到!”
......
“謝筠。”
許久的無人應答,顧長安蹙眉,又點了一遍,“謝筠,沒有的話記一次缺.....”
“到!”門口驟然響起的嗓音帶了些成熟男性的沙啞,隐隐夾雜了一絲笑意。
這聲音太過于熟悉,熟悉到顧長安大腦在瞬間裡反應不過來,直到那道人影從門口走到她面前來。
男生曬黑了些,頭頂的黑發也留長了,眉眼英俊清晰,在她面前站定時,那股子疏冷銳利比之前更甚,看着卻比之前更沉穩成熟了些,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和灰色運動長褲,褲腿紮起來像棵在風雨裡曆經雷雨的白楊樹,挺拔,堅韌。
他走過來時,身影将她嚴嚴實實籠罩住,那股熟悉的鼠尾草與海鹽的冷淡犀利異常。
顧長安眼睛眨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教室裡窗戶沒關嚴實,冷風裹挾着雨絲落進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教室裡燈光投落下來,砸在她心口上,砸在兩人身上,學生說話聲談論聲嘈雜異常,心口某個隐秘的角落卻簌簌顫抖,開出花兒來。
顧長安凝視他許久,謝筠黑眼睛也平靜地與她對望,男生寬挺骨架卻默不作聲擋住了風口,看向她的視線也比之前的更犀利,更具有野犬的侵略性。
“你.......”顧長安咽了下,開口,發現聲音在抖。
那種不真實性沖撞得頭皮發麻,讓她好像腳踩在雲彩上,甚至連彎腰去拿軍訓服裝時都手臂酸軟無力。
有太多話想說,太多話想問,導緻她最後一句也說不出來。
“剛剛被許教官叫走說了些事,來晚了。”謝筠低聲解釋,銳利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之前在集訓時,無數個日夜設想過見到她的情景,無數堅持不下去幾乎就要放棄之際想過無數的開場白,每句話每個字眼都被狼崽子仔仔細細地斟酌排列組合過,卻從未想過如今,進校第一天,能在教室遇到她。
無數心酸委屈,無數狠狠在夜裡背的單詞做的題,無數袋速溶咖啡玩命一樣補上的課,在這一刻,在她的目光裡融化成泛着毛絨絨邊兒的心髒,完整的,完好的,重回胸膛。
心口處那一塊空落落的地方,被人一下子填補完整。
全世界的水都會重逢,
北冰洋與尼羅河會在濕雲中交融。
(摘自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