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從走廊跑過想出去透口氣,卻在路過包廂時聽到了女生的哭聲。
汪洋停住了腳步。
旁邊包廂的門半阖着,露出一絲光線來。
裡面的女生聲音極其熟悉,是和她一個宿舍的貝貝,也是清大的實習生。
貝貝長得漂亮,心高氣傲,對江栩禮的喜歡更是擺在明面上的直勾勾晃眼。
汪洋與她面上面下吵過好幾次架,甚至還被貝貝裝可憐平白無故被批評責罵過好幾次。
仇人相見,正是恨得牙癢癢,好不容易見到貝貝如此狼狽,好奇心驅使下,汪洋放輕了腳步湊上去扒着門縫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吓一跳。
包廂裡開着壁燈,一個西裝胖男人坐在椅子上,雙腿叉開坐着,正摁着貝貝頭,用力往下拽。
貝貝哭的梨花帶雨,拼命搖着頭:“我求求您,别.......别這樣..........”
胖子在她臉上“啐”了口,帶着濃痰的唾液落在貝貝漂亮秀氣的臉上,宛如名瓷蒙塵。
“你還想不想要實習證明了,這個公司這麼大名氣,對你這種窮學生來說這張證明很重要吧?”胖子邊說邊笑起來,臉邊堆積的橫刀肉随着他的笑顫抖,在等下猙獰如惡魔,他抓着貝貝的頭發,扯着頭皮靠近,“我告訴你,上次給你灌的酒裡面加了料,該睡的我已經睡了,還随手留了點兒你的照片,小姑娘身材不錯,你也不想那種東西流傳到你們學校吧?”
貝貝臉色慘白,被頭頂那雙惡心的帶着煙味兒的肥胖手掌推着,臉湊撞上惡心的器guan,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滿眼絕望。
看到這裡,汪洋陡然生出一種憤怒。
很是奇怪,放在之前,她會覺得這些女的罪有應得,長得漂亮勾引誰,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那些明晃晃的惡意侵犯落在貝貝身上,也落在她的身上。
——“我始終不明白,強大者的惡意為什麼要因為陰暗的猜測就施加在不相幹的女孩身上。”
——“她與你同為女性,向同類揮刀,就是在向自己揮刀。”
——“我知道我給出去什麼,就會得到什麼,如果解決戰争隻能通過與之作戰的方式,那麼得到的還會是戰争,永遠沒有和平;被傷害了就找個機會伺機報複,那麼得到的時無休止的傷害。”
——“所以,把你想得到的東西,給出去吧,你終究會得到它的。”
那些他們之前說過的話,字字句句在汪洋腦海裡交織成一張網子,鋒利的種子,終于刺破眼前的幻想,層層疊疊交織着叫嚣着沖破胸膛而出。
我們同為女性,我們同為.......
汪洋眼瞳暗了一下,猛地破門而入。
“放開她!”
像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遍布貫穿了身體。
這是她長麼大頭一遭如此堂堂正正且聲音洪亮。
胖子被吓了一跳,“誰?”
貝貝借着機會掙脫了他的手,跌跌撞撞朝汪洋跑過來,淚流滿面地将她一把抱住。
汪洋将滿臉是淚的女孩擋在身後,舉着手機,盯着男人:“你剛剛說的話我已經全部錄音了,公司主管是吧?這麼明目張膽的濫用職權,我讓你明天就身敗名裂辭職滾蛋。”
胖子一愣,随即露出猙獰地笑,“劉貝貝,你這麼玩是吧?故意找人來錄音害老子,老子的仕途到頭兒也要拉上你墊背。”
汪洋和貝貝都沒反應過來,那墩胖男已經抽了茶幾上的水果刀沖過來,“小娘們兒,老子死也要拉你個墊背的。”
那是汪洋頭一遭沒了母父家族的保護,直面社會的兇惡至極。
人遇到極大沖擊時,視覺和聽覺都會脫離感官,胖子沖過來拉住貝貝的動作被折疊成一幀一幀極慢的鏡頭,刀子捅進去是滿視野刺目的鮮紅色,耳邊是餐廳保安和服務生沖進來的尖叫聲。
鮮紅的淬滿鮮血的刀子高高懸空——
她不知怎得,身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緩慢地,一拍一拍卻又極其迅速的沖了過去,将滿臉鮮血凄厲呼救的貝貝一把抱拖在懷裡。
現場的人群驚慌失措,卻礙于胖子手裡的刀不敢靠近,汪洋鼻尖嗅到鐵鏽般的血腥味,背後猛地鈍痛,每刺痛一下,她視野恍惚一下,撐着最後的力氣跌撞擡頭時,看到從門口沖進來的江栩禮。
男人昔日的溫和疏離通通消失不見,他大聲叫着什麼她卻聽不到了,世界滿是混亂的噪音和黑白色,像是長鳴的警鐘,她隻能看到他焦急的神色,看到他一張一合的唇,看到他往她的方向拼命沖過來。
她這輩子,都從未在今天如此這般得到他的珍視。
——“所以,把你想得到的東西,給出去吧,你終究會得到它的。”
失去意識前,汪洋想起顧長安說過的話。
她給出去了,她也得到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暴雨天蜷縮在被子裡,四周是朦胧的模糊不清的黑與驟雨敲打的玻璃窗的聲響。
有人輕緩地踩着地毯過來,捧着一本硬殼的童話書,摸着她的頭,在耳邊低沉地為她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
那聲音真好聽,真熟悉。
汪洋唇角努力的,努力的彎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女孩護在貝貝身上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