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她早有所料,眼下親自證實之後,心裡仍是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疼。
無限的悔恨與懊悔幾乎将她淹沒,本就虛弱的身子晃了晃,幾欲跌倒。
蠢呐,她真是蠢透了!
有眼無珠,親手将豺狼引進家門,還對她言聽計從,親如姐妹。
也難怪,如今家中從上到下,從公婆到丈夫,再到兒女妯娌,甚至所有仆從,都敢離她而去!
她太蠢了!
袖中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尖銳的指甲陷入肉裡,周妙音卻一無所覺。
她睜開眼,眼神一如既往地淡漠:“你赢了。男人我不要了,榮國公府的一切我都給你……我可以去莊子上修養,不過,我要韻姐兒和熙哥兒與我同去。”
妖娆女子仍是那副溫柔似水的模樣,笑吟吟地望着她:“姐姐又說胡話了,不說韻姐兒,光是熙哥兒,他可是我榮國公府的嫡長孫,就是世子舍得,國公爺也舍不得呢。”
周妙音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女人小腹,有句話幾欲脫口而出,但女人奸詐狡猾的做派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連忙住了口,眼神也變得狐疑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淩蔓似乎盯上了她,打定主意要奪走她的一切。
男人,姻緣,地位,一切。
如今她自己也有了身孕,一旦孩子出生,若是個女孩也就罷了,要是個男孩,定會盯上熙哥兒的世孫之位。
她借口去莊子修養,順便帶走一雙兒女,不是正好給她騰地兒?為何淩蔓會拒絕呢?
正在她左思右想的時候,淩蔓扭着柔軟的腰肢走近,笑得一臉溫柔:“不要想了,你想不明白的。周妙音,我不稀罕你的認輸。你這個人呐,除了命好,投了個好胎之外,簡直一無是處。與你做對手,是對我的羞辱。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取,用不着你讓。”
話音落,她突然變臉,撲向周妙音。
“不好!”
夏晚照驚呼一聲,整個人如箭離弦,直接下撲,在妖娆女子即将撞倒周妙音的瞬間先一步将後者拉到一旁。
淩蔓撲了個空,整個人落在地上,手腕撞在了一塊岩石上。
夏晚照面色冷峻,她剛才看得分明,淩蔓是想拉着周妙音一起倒在這塊岩石上,而且惡毒地想讓周妙音的腦袋對準石頭上較為尖銳的一角。
要是讓她得逞,以周妙音眼下的狀态,九死一生。
淩蔓臉色也是難看,這可是她精心挑選的‘案發之處’,怎會有個在樹上的程咬金在關鍵時刻殺出來?
心馳電轉間,她連忙抱着肚子哀哀出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姐姐,快救救我的孩子。”
周妙音也是驚魂未定,連帶着一陣頭暈目眩,好半天才鎮定下來,首先看到的是夏晚照,她眼神一凝,多了一絲複雜,正想開口答謝時,就聽到淩蔓哀叫聲,她轉過頭,隻見淩蔓身下淡色的長裙竟染上點點血色,當即臉色一變。
“晚照,去請太醫。”
夏晚照卻沒動,冷靜地擡頭直視她雙眼:“她想殺你。”
周妙音沒想到她這般……淡然,甚至可以說是冷酷,可這樣的做派,卻讓她想到了兒時的天,她的父親,鎮北王周宇。
要是他在這裡……
淩蔓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的眼底流露一絲回憶與哀傷,還有一絲掙紮。
“孩子是無辜的。”
她低喃,聲音低不可聞,像是在對夏晚照解釋,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夏晚照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提氣對植被之外的人喊道:“宣太醫!”
在不遠處候着的内侍連忙跟了過來,見着妖娆女人的慘狀,絲毫不敢耽擱,疾步去宣。
夏晚照再度開口,沒有絲毫遮掩:“她是故意向你撲過來的,為了殺你,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如果沒有我救你,你倆會一起撞在石頭上,你必死,她也會重傷,胎兒很難保住。虎毒尚不食子,她卻毫不顧惜自己的親生骨肉。你倒是好心,隻是小心搭上自個兒。”
話落,不顧在場諸人紛紛變了的臉色,徑自離開。
不過她也沒走太遠,隻是過了一個轉彎,便停了下來,看了眼天上彎月,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還算你有義氣,知道等我。”
朱元鎮喘着氣,榮國公府的後宅陰私,他身為儲君是不适合出面幹預的,因此一直在樹上蹲到人都走了,才敢出來。
“你見過鎮北王嗎?”夏晚照沒搭理他,自顧自問。
朱元鎮奇怪:“有過幾面之緣,怎麼了?”
“世人總将他與我爹爹相提并論,說他二人除了年歲相差近二十,其他方面,無論是帶兵打仗的本事,還是性情,都極為相似,這是真的麼?”
朱元鎮一邊回憶一邊回答:“确實如此。”
“他疼女兒嗎?”夏晚照又問。“比之我爹爹對我,如何?”
朱元鎮一怔,似乎有些明白她這麼問的用意了,于是斟酌着回答:“當年端靜郡主,也是恣意鮮活之人。”
夏晚照難得地沉默了。
很久之後,握緊了拳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