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明白大勢已去,遂交代底下人變賣家産,準備搬回老家。
楊氏不甘心:“咱們也是開國功勳之後,陛下和娘娘何故如此偏心!”
榮國公毫不客氣:“這要是能一樣,咱們家也是王府了。”
楊氏被嗆得一哽,差點背過氣去。
榮國公還有話說:“要麼有功,要麼占理。早知道周家要來人的時候我就勸你們,将淩蔓處置了,将妙音哄回來,你們愣是誰也不聽。堂堂正正的兒媳婦還在宮裡養着傷,犯錯的妾室倒是早早接回府裡精心照顧着,這到誰面前說能占理啊?比功勞,咱比不過,比潛力,人家倆兒子都是戰場上獨當一面的好兒郎,咱們家的呢?連個後院都管不明白,簡直是個廢物!如今連理都占不着,你還指望陛下和娘娘替你出頭?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榮國公越說越氣憤,其實多年來他在長安城一直被笑是個懼内的,府裡一切大小事都要看楊氏臉色行事,就算心裡覺得楊氏做得不對,也不敢指出。更别提像現在一樣,越說越大聲。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說完以後,榮國公覺得這多年來積攢的窩囊氣瞬間都發洩出去了,他也找到了久違的一家之主風範,長袖一揚,看也不看楊氏一眼,繼續吩咐下人收拾行裝:“走,今晚就走,這長安城,我是住不下去了,丢人!丢人!”
随着榮國公府灰溜溜地離開長安城,這場鬧劇也算落幕大半。
立秋那天,剛好下了一場大雨,籠罩了整座長安足足月餘的悶熱終于消散,絲絲縷縷的清風穿過各街小巷。
休養得宜,氣色大好的周妙音帶着弟弟周宏平,還有已經改名換姓的女兒周韻,以及一堆豐厚的禮品,來到鎮南王府。
一為感謝,二為辭别。
再過兩日他們就要北上,回去北境了。
“這長安城,我大約是不會再回來了。”周妙音拉着夏晚照的手,此時她的氣質距離夏晚照與她初見時,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支行至末路的紅梅,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再度欺霜傲雪。
眉眼間生機勃勃,哪怕說着離别,也透着爽利和歡快,叫人非但生不起愁緒,反而心生期許:“有機會,你一定要到北境來,聽說你最愛騎射打獵,姐姐不才,還在閨中時每年秋狩都能力壓我的兄弟們,于騎射之道也頗有建樹,到時我陪你玩個痛快。”
“好啊。”夏晚照的回應也是一如既往的簡潔明了:“我一定去。”
客套、委婉、敷衍。
這些字眼向來與她無關。
周妙音有些不舍但又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坐在回程馬車上,懷裡抱着腦袋一點一點,沉入夢鄉的女兒,她有些期待地看向自家小弟:“如何?晚照不錯吧?”
“是不錯。”周宏平有些無奈地承認。
将門娶妻,最欣賞的便是有情有義的女子,爽利的性子就更加分了,何況夏家那小娘子的容貌也确實好。
隻可惜……
“姐,她是夏家女。”周宏平不得不提醒:“還是獨生女,又有褚家人的血脈,上頭不會同意的。”
周妙音瞬間領會。
作為兩大手握實權兵權的異姓王,一旦通婚,必引來皇室猜忌。
“哎,可惜了。”她也沒再多說什麼。
旁人不知,他們這些當事人還能不清楚嗎?
鎮南鎮北,王不見王,又何嘗不是上位者最樂意見到的局面。
——
周妙音的離開并沒有給夏晚照帶來多大的影響,日子還是一樣過,相反,她過得可充實了。
無它,隻因夏晚照有對很愛她,但更愛彼此的父母。
趁着先前高溫悶熱,不少人去莊子上避暑的機會,毫不猶豫将她丢下,僅他們夫妻二人,歡歡喜喜地喬裝打扮成普通商戶夫妻,恩恩愛愛地出去遊山玩水去了。
美其名曰:“你還小,将來想去哪玩,有的是機會。可我陪你娘的機會可不多。”
夏晚照咬了一刻鐘的帕子,最後不得不接受父母是真愛,她隻是個意外的事實。
最要緊的是,也不知是否夏司南良心發現,竟在離開前将自個兒的幾個得力副将喊到了府中,命他們按職責,給夏晚照授課。
上午拳腳,中午兵書兵法,傍晚騎射。
拳腳和騎射都不算什麼。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想掙紮着不肯讀書,死也不肯上學堂的夏晚照每日午後不但能在書房裡坐穩坐住了,還學得分外認真。
更叫人捉摸不透的是夏司南這麼安排的用意。
誰家是這麼養女兒的?這真的不是在培養繼承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