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可他越是如此,小橙子越是頭皮發麻,因為他知道,主子這次是被逼出真火來了。
“抓到了五個,但有三個拼死抵抗,殺死幾名護衛後被鎮南王就地格殺。另有兩個見勢不對也跟着服毒自盡了。”
都是死士?
朱元鎮眼睛一眯:“此次負責獵場安全事宜的是誰?”
“封均。”
“姓封?”
“不錯,正是本宮未出五服的堂弟。”
一道女聲突兀響起,朱元鎮和小橙子轉頭一看,正是一臉疲倦的皇後。
不過在看到清醒過來的朱元鎮後,她的眼中重新多了神采。她越過行禮的小橙子,坐到了朱元鎮床邊,又揮手屏退左右,直至帳内隻剩下她們母子倆,皇後才繼續說道:
“封均是自家人,更是可信之人。他不會做對不起你我之事。”
“他的副手呢?”
皇後目露贊賞:“不錯,确有貓膩。但可惜死無對證,捉拿他的人上門時,隻見着他的屍首,也是服毒自盡。”
朱元鎮皺着眉,低頭思索着。
“還有其他線索嗎?死士體貌、所用兵器?衣着布匹呢?”
皇後搖頭:“來人準備齊全,相貌平平無奇,兵器是私鑄的,沒有朝廷烙印。衣裳是長安城最常見的土布,任何一家百姓都能織出來。”
“那母後,心裡有懷疑的人選嗎?”
皇後思索片刻,回答:“人是沖你來的。你若死,受益之人不就那兩個嗎?”
“如此訓練有素的死士,能用上私鑄的兵器,還能掩人耳目潛入皇家獵場,刺殺當朝儲君……”皇後輕輕一笑,眸色深重。“這麼大的手筆,有幾人能拿得出來?”
朱元鎮沒吭聲,但眼神與皇後如出一轍。
皇後于是笑了,溫柔地撫上他臉龐,輕聲低語:“既找不到罪魁禍首,那便不找了,等到将來……”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又滿是寒意。
“一網打盡就是。”
朱元鎮嘴角一勾,深以為然。
“母後放心。”
皇後一臉滿意,這是最讓她驕傲的兒子。
“你的心意母後明白。”她忽然說:“晚照是個好孩子,你這次能安然無恙,全憑她以命相護。等來年,她再大上一歲,我便為你向太後請婚。”
朱元鎮一愣,着實沒想到母親突然将話題轉到這裡,等到反應過來,俊臉已爬上紅暈。
皇後看着好笑,到底是少年郎。
一說起心上人,哪還有半分心思深沉的東宮太子樣。
“咳,母後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本宮早就有這個打算,隻是礙于你二人年紀尚幼,何況平日裡相處那麼好,越是不挑明,阻力反倒越小。”
朱元鎮沉默。
确實如此。
鎮南王府麾下二十萬大軍的份量太重了。
夏家除了晚照又再無其他子女。
夏司南又是出了名的愛女心切,護犢情深。
這無一不說明,誰娶到夏晚照,誰就能得到二十萬大軍的擁護。
人們說夏晚照婚事艱難,其實也不假。
但她不是愁無人可嫁,而是愁嫁給誰。
嫁給誰,才能讓皇家,或者說,讓當權者無懼這二十萬大軍的威懾。
誠然朱元鎮并無此等顧慮。
他為中宮所出,是帝後長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他若能娶夏晚照,在世人看來,是順理成章,是天作之合。
可這也意味着,他的地位将愈發固若金湯,不可撼動。
這落在某些人眼裡,自是成了不折手段也要阻止的事。
“你二人婚事,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容易。”皇後歎了一聲,說起正事:“你父皇是巴不得與夏家結親。”
“隻不過他說,強扭的瓜不甜,似晚照這樣的小娘子,賜婚的禦旨更是隻能做景上添花用,而非用來逼她就範。隻要你自個兒争氣,讓晚照點頭,他立即就能下旨,讓你如願以償。”
朱元鎮緊緊抿着唇,極力克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皇後看在眼裡,暗笑不已,适時地潑起冷水:“不過你皇祖母的意思,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她老人家隻屬意乖順聽話的娘家人,不過她答應我,隻要接下來些年,晚照能學着穩重一些,她不是不能松口。”
朱元鎮瞬間冷靜,低着頭沉默半晌,認認真真道:“晚照的禮數,從來不差。”
隻是分人。
皇後莞爾一笑,随後感慨:“夏家人一向愛恨分明,而且一旦認定敵友,就不會留有餘地。你皇祖母怕的就是這個。于掌權者而言,夏家人是柄雙刃劍。當他們認可你時,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哪怕為你去死,他們也心甘情願。可當他們不認可你時,他們的離去也會同樣決絕。”
作為交換條件,夏家人要同樣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這樣的毫無保留,丈夫給得,君王給得。
同為丈夫和君王的,給得起嗎?
“我會讓她認可我。”
少年郎的聲音斬釘截鐵:“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