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和林修遠都笑了笑,盤桓在二人之間的尴尬有了稍稍的緩解。
裴瑜繼續開口說道:“諸位來這裡的目的,陛下已經告知過我。我雖然已經離開朝堂多年,但也會有一些經驗授予大家。”
他這話一說,林修遠和沈聞便迫不及待地側耳傾聽。
裴瑜的經驗老道,在出題方面又有着一套自己的見解。
與一般主考官願意出的題不同,大部分主考官都是根據四書五經,結合當年王朝政事從不同方面考驗考生。
但裴瑜卻喜歡另辟蹊徑,從一些王朝案件再結合聖人的話,旨在叩問人心。
按照他的話說,若人問心都無法自恰,又如何做一個好官。
林修遠和沈聞聚精會神地聽着裴瑜的經驗分享,隻有文清珏靜靜地坐在一旁。
他打量着整個書房,有些不在意地喝着一旁的茶水。
文清珏根本沒聽裴瑜的話,眼睛止不住的在書房看來看去。
這間屋子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讓他覺得很熟悉。
他喝茶的速度很快,一杯茶一下子就見了底。
文清珏正在想叫下人添茶,沒想到裴瑜竟先他一步喊了下人。
“來人,給首輔大人添茶。”裴瑜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的目光對上文清珏,裴瑜優雅一笑,繼續将注意力放在了正在說話的沈聞身上。
文清珏微微一皺眉,好敏銳的觀察力,他可什麼都沒說呢,裴瑜就已經發現了他的需求。
這就是與文懷瑾并稱“懷瑾握瑜”的裴瑜嗎?文清珏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心下對裴瑜有了新的衡量。
定國公府的下人們都訓練有素,進來添茶的人都規矩十足。
從進來開始,他們沒有擡起過腰,全程低着頭,弓着背添茶。結束後,又低着頭弓着背往後踱步走,不發出一點聲音,也不影響任何的談話。
更方便的是,他們看不見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
三人說着正起勁,就聽見文清珏插了一句嘴道:“國公府裡的下人可真是訓練有素,調教得如此之好,讓我都忍不住向國公讨要調教的法子了。”
他們的對話戛然而止,林修遠和沈聞都有些摸不清楚文清珏。
下人也值得誇?
裴瑜感受到了文清珏話中的試探,他不動如山,不經意地回複道:“是嗎?我這府裡的下人竟然能夠入首輔大人的眼睛,真是他們的福氣。若是首輔大人不嫌棄,之後我讓管家将這訓人之道告訴大人如何?”
文清珏就好似真的在說這調教下人的方法,他高興地謝過裴瑜,随後繼續在一旁搖着扇子喝着茶,與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這一小插曲并沒有耽誤三人太久的時間。
在裴瑜的指點之下,很快二人便對考題有了眉目,見天色不早,幾人便打算打道回府。
裴瑜笑着起身送他們,臨别之際,他又叮囑了林修遠和沈聞兩人兩句:“出題并不難,希望你們可以放下身外之物,把握時間,讓這一次的考生能在十幾天後将畢生本事都展現出來。”
林修遠和沈聞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在科舉考試面前,二人的出身、站隊都得靠邊站,完成考試、選拔考生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二人對他正式心服口服,他們離開前對裴瑜做了個揖,表達了他們心裡對這個“天下之師”的敬意。
等兩人離開,隻剩下文清珏還留在這裡。
裴瑜有些好奇地問道:“首輔大人留下來,是還有什麼事嗎?”
文清珏露出一個笑容,如果梅晚在這裡,她一定會毛骨悚然,因為這是她最讨厭文清珏的一個表情。
梅晚:這笑簡直虛榮到了極緻。
文清珏說道:“定國公府裡的茶水太好喝了,本官從沒喝過,因此想厚着臉皮讨要一下。”
裴瑜怔然,随後笑道:“幾包茶罷了,并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隻不過是友人調制,配方難得罷了。首輔大人既喜歡,就拿些去吧。”
說罷,他便吩咐下人,給文清珏準備幾包茶葉。
得到了茶葉的文清珏這才轉身離開,裴瑜将他送至門外,二人隔着門互相拜别。
直到文清珏上了馬車,裴瑜才收斂笑意,一如往常,悠然地回了自己的宅子。
而另一側馬車上的文清珏卻一臉冰冷,手裡緊緊握着茶葉。
鮮少有人知道,這茶,正是被稱作“懷瑾握瑜”的另一人——文懷瑾,親手調制而成。
這定國公身上,一定有着當年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