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長甯換回自己衣裳再回到承樂殿時,孟若岚正在廣闊大殿中央撫琴。
琴音清幽雅緻,琴弦撥動,宛若高山流水,沉靜悠長...
顧長甯剛坐下便被琴音吸引,她隻自歎不如,這樣好的琴聲,必得是天生英才加之刻苦練習才能奏成。
霍瑾宸一眼瞧見了顧長甯落座。她不同宮中妃嫔公主坐在一處,而是與朝中官家女眷一起,兩人離得有些遠。
孟若岚曲調極好,然則她常常于宮宴之上撫琴作陪,一旁的霍瑾宸不免有些興緻缺缺,于是便不由地望向遠方。
今日許是喝了些酒,霍瑾宸像是着了迷一般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瞧着顧長甯與母親好友同在一處綻開笑顔,落在霍瑾宸眼裡倒是一道風景。
國宴之後,顧長甯也不得不同父母好友道别。她還不曾得令出宮,照理說國宴後應當盡快回宮,然而皇貴妃也曉得顧長甯思念父母兄弟,便許顧長甯送到宮門處再回。
“姑娘擦擦眼淚。”蘇芷拿出一方羅帕遞給顧長甯。
顧長甯吸了吸鼻子,眼中泛紅,好在已是夜裡,别人瞧不太清楚。
“姑娘别難過,過些日子就回家了。”
蘇芷在一旁安慰着,卻給顧長甯越說越委屈,她不見爹娘時察覺不出什麼,可一旦見了面,思念便如決堤似的壓在她心中喘不過氣。
“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正好有風,姑娘不哭了風也就把眼淚吹幹了,也免得太後娘娘見着您這紅眼眶擔心。”
蘇芷的話将顧長甯噗呲一下逗笑了,接着風将眼淚擦幹,這話她還不曾聽過。
“這才好嘛,姑娘笑了就是。”
顧長甯笑着,忽然便瞧見迎面而來的賢妃。
她端坐于步辇之上,身前身後宮女内侍站了十幾個,步辇前有手拿香爐的宮女,身後還有手執華蓋的宮女,浩蕩尊貴。
賢妃禁足之期已到,這回兩國朝拜,她自當是要出席的。
顧長甯不想又生事端,不動聲色向宮牆下靠攏,規矩地欠身行禮。
“這不是長甯麼。”
賢妃像是早就瞧見了顧長甯,于是在路過她之時便吩咐停下步辇。
“長甯參見賢妃娘娘。”
顧長甯也不曾有退卻,面容上依舊是娴雅得體的笑容。
賢妃不曾讓顧長甯起身,隻伸出手将發間钗環理了理,“姑娘真是個能人兒,前些日子三言兩語讓陛下處置了本宮不說,現如今又在國宴之上跳舞,倒是也不怕旁人講起,直說顧相女兒竟像是個舞姬,登不得大雅之堂。”
賢妃說最後一句話時調高了嗓門兒,倒是希望周圍的内侍宮女都聽見。
顧長甯依舊面不改色從容自得,“宮廷舞姬也是挑了最好的姑娘自幼習得舞藝,苦練多年方方可于宮宴之上作舞。娘娘這樣形容臣女,臣女便多謝娘娘誇贊臣女用心練功。況且......今日國宴,文武百官同慶,都是大徵的顔面,何至于算不得大雅之堂?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如今日一般的殿堂了。”
“你!”
賢妃若是覺着顧長甯得罪了她那她哪怕跪下來磕三個頭都是不夠的,她又為何要步步退讓?
忽而,賢妃似是氣笑了,“巧舌如簧。”
“賢妃娘娘謬贊。”
縱使曉得賢妃是在罵自己又如何,顧長甯接下便是。
“你且...先得意一陣兒吧,本宮倒是要瞧瞧你能得意多久。”
“賢母妃。”
不遠處,霍瑾宸的聲音鑽入顧長甯耳中。
隻見霍瑾宸向賢妃行了一禮,随即賢妃便由方才的頤指氣使成了再親切不過的柔聲細語。
“是太子啊。”
說着,賢妃便欲從步辇上下來,這時霍瑾宸卻開口:“賢母妃若是去尋父皇,父皇現下還得空。”
賢妃樂呵呵地笑了笑,連忙問霍瑾宸近些日子身子可好,他又與孟若岚一同長大,改日定叫孟若岚再來拜見太子,兩人莫生分了才好。
霍瑾宸一一回應,随即賢妃才滿意,狠狠剜了眼顧長甯便往紫宸殿方向去了。
送走了賢妃,顧長甯這也去向霍瑾宸行禮。
她剛蹲下身子卻被他攔了下來。
顧長甯倒也不打算謝過霍瑾宸,實則方才沒有他,自己也照樣可以打發了賢妃。
而霍瑾宸則是剛欲去坤甯宮給母妃問安,半路上便撞見了賢妃言語不善。他明知道顧長甯自己可以摁住賢妃的氣焰,卻還是過來了。
他不甚清楚今日承樂殿上自己為何盯着她瞧,也不明白為何非要湊上來同她說兩句話。隻是跟着自己心這麼做了,霍瑾宸不願深究。
兩人沉默不語,天色卻晚,顧長甯不願在外停留許久,于是她率先開了口:“殿下操持一天實在辛苦,若是忙完了也須好生歇息。”
聞言霍瑾宸展露笑顔,“長甯也是。”
“是,那...長甯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