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甯思索了一會兒,想到是霍瑾宸聽到她方才同書瑜的話了,她答道:“我沒遇見過許多次,但是每每遇見總觸目驚心。長安附近實則都算不得什麼,先前在其他地方見着的才叫可怕。”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隻是尋常,我還見過懷着身孕的娘子用盡力氣生下孩子最後卻母子俱亡的,若是碰上了疫病還會更麻煩,牽連廣泛又難以抑制,會有很多人因此而亡。”
“赈災大臣總有照顧不周之處,我先前見了許多,自然是遇着了就想着幫一把,費不了多少心神,可他們卻能安頓下來過日子。”
“當然殿下也别因着這些覺着我是個善良之人,誰若害我,我定也是會欺負回去的使勁打壓他的。”
顧長甯最怕旁人對她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她做這些是因為她見了許多,自此以後不想再看到許許多多人因天災家破人亡。
這隻是她的選擇,卻也不代表不曾出手相助之人就不心懷慈悲。
她還愛權力地位,隻要取之有道就好。
霍瑾宸若是因此真把她當成了菩薩心腸賢良淑德之人,那她永遠也不想提及她做過些什麼。
霍瑾宸内心深處被觸動着,他明白顧長甯一直是個心中有數内心堅定的姑娘,隻是幾個字眼并不能探知她品格的全貌。
好在他們的日子還長,可以用一生去了解彼此。
“我聽說你在甘州時親力親為做了許多。”
“嗯...但是我一個人力量微薄,當時還有燕王,他也為災民做了許多。”
提起燕王,霍瑾宸此時已經無法像從前一般從容去看待。
他帶着些急切問道:“你和四哥還做過些什麼,你們還去過哪些地方,你告訴我。”
顧長甯笑道:“很多啊,譬如我和燕王是春日裡在廣濟寺遇見的,就在那顆挂滿彩綢求姻緣美滿的大樹下,元宵燈會見過,在甘州也常常見面。”
霍瑾宸似乎是聽她說一句就能想到一幅幅畫面,他又一次拉住顧長甯的手,神情中掩飾不住嫉妒,雙眸也在顫動。
“日後我陪你全都再去一次。你也...多想着我。”
“我和殿下也一同做過許多事去過許多地方啊,我先前...也是頭回和男子一同過七夕。而且殿下的禮我可全收下了,旁人的我也沒收下啊。”
霍瑾宸一邊高興自己也同顧長甯有許多回憶,一邊又聽她後半句話心中一緊,由此霍瑾宸想到了一個旁的問題,“先前是不是還有人去你家提過親?”
顧長甯身子由不得向後靠去,想着霍瑾宸問她的都是些什麼話。
“不算有,殿下就當作沒有。”
“誰。”
“......”顧長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在慕容府之時有幾位熱心腸的娘子來操心過我的姻緣,但是我當真記不得姓甚名誰了。”
她當時還同幾位娘子郎君吃過飯,自然也算不得什麼令她高興的事兒,她也不愛提及。
顧長甯出身不差品行不差樣貌雖算不得什麼驚天動地的美人卻也差不到哪裡,有此種種,有人惦記她是在情理之中的。
何況不止霍瑾宸,霍瑾宸自家四哥也惦記着顧長甯。
霍瑾宸也是明知道必然有人提過親自己給自己添堵。
“我之前是因憂心自己因你的一舉一動失了分寸平衡不當朝政,是以才遠過你些日子,但日後不會了。”霍瑾宸還怕顧長甯對他有什麼誤會,情不自禁解釋起來。
現在的霍瑾宸已然明白了,他自己不會兼顧不好私情與政務,顧長甯也從來不會妨礙他,她會是陪着他督促他的那一個。
“殿下,無論何時何事,朝政永遠是首位,長甯永遠不及大徵百姓重要,也永遠願為百姓安甯讓路。”顧長甯說的極為嚴肅。
不,較他而言,她也是百姓,顧長甯與大徵同樣重要。
“嗯,長甯放心,我都是得空來見你的。不至于忙到時時刻刻都在處理政務。”
霍瑾宸确實和她見不了許多次,縱使最近能常見到兩個人也為彼此停留不了不久,他們各自也都有要事,隻是顧長甯是較他而言清閑的那個。
被他牽着手中發熱,顧長甯緩緩地想将手從他掌中抽出來,可霍瑾宸不準,反而拉得更緊,直到一步一步十指相扣。
顧長甯雖不曾拒絕但也不适應,面上绯紅是掩飾不住也騙不了人的,車廂内雖寬敞但兩人也離得很近。
她偷偷阖上雙眸掩飾内心的動亂,使勁壓制着跳得極快的心。
眼神騙不了人,她暫時不想給霍瑾宸看到。
霍瑾宸亦是如此,牽過她的手自然是不願意松開,縱使他須克制心中其他念頭他依舊是不想松開的。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希望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