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皮以金粉修飾,上面是選中秀女的名字,門第等等。她一頁一頁翻動,仔細研讀每一位秀女其家族在朝中背景。
在瞧見孟若岚三個字時她心中這才有了些波瀾。她為的不是霍瑾宸選了孟若岚做良娣,而是思量他此舉背後是否有牽制之意。
他是太子,會這樣考量也數常理。
而剩下四人,一個是工部侍郎之女,一個是京畿西大營長官之女,再有,一個中州刺史之女,一個兵部官員之女。
要說霍瑾宸也是用心了,一個沒見,按着其父親的官職就把人給選了。
要說這工部侍郎也确然是個才子,工部尚書謹慎本分,而侍郎卻是個敢闖敢做的,加之海上開了商路,設計修造商船少不了這位侍郎的功勞。有建和帝賞識,他這官升的也快。
可惜越國公與這位侍郎政見不合。
“竟不曾有一個尋常勳貴家的女兒。”蘇莞在一旁感歎道。
“這些都能給他帶來實在的利益,就是不知道太子是否有意要抑制勳貴勢力…”
這回霍瑾宸選的姑娘裡隻孟若岚是世家貴族出身,可她的父親卻也是手握權力。大徵曾經都是要選族中無人身居要職,但出身高門的女子進東宮。
這回選的五個人倒與先前舊例不大一緻。
“太子殿下選沈将軍家的女兒倒是有趣兒。若非是敵軍打到長安了,尋常也用不上西大營的軍隊。”
蘇莞的話倒也不假,長安城裡頭若是出了事自然是歸禁軍管轄,哪怕沈将軍趕到,他能否進的了城門都未可知。京畿大營包括武器庫,那都是非戰時無皇帝诏令動都不敢動的地方。
顧長甯從這秀女名冊上通篇看出兩個字:制衡。唯有選沈将軍的女兒入東宮,她略有疑惑。
“也許他還有旁的目的吧…”顧長甯提及此處,嘴角勾起,神色中展露那一直存在的鋒芒,甚至還能看出一絲興奮。
她眼下看不明白,不代表日後吃不透他的心思。霍瑾宸若是想玩制衡之術,她自該奉陪。如同握着那風筝線一般,該收斂時收斂,該用權時也要壓得住人。
“除了嘉合縣主,其餘人為何不曾寫品級?”顧長甯翻冊子到一半覺着不對勁,姑娘的年齡家世,祖宗三代都在這裡,可就是沒有品級。
蘇莞道:“殿下沒說過,但像是吩咐何内監去拟了。”
霍瑾宸怕顧長甯看着心煩,這些事無關緊要沒必要拿去她跟前,故而他丢給了何正則。
“他可真會給何正則安排活計。”顧長甯譏諷了一句。
這不就屬實是在為難何正則。
這日夜色濃稠寂寥時,霍瑾宸走來了承德殿。就在那一角靜谧的陰影之中,樹影灑在他深沉的眼眸上。他玄色長袍與夜色融為一體,隻留下一抹冰冷的輪廓。
他最近一直在想燕王前些日子最後提及的那一番話。
如果他不是太子,僅是一位親王皇子,并無權勢在身,那麼顧長甯是否會選擇他。
霍瑾宸遲疑了。
也許他自己從來不及燕王,是他對顧長甯不夠好。
承德殿比東宮任何一處地方都讓他能感受到心底的安甯。隻是看着宮女為顧長甯端去她會用的羹湯,他都會覺着自己在她身邊。
他心裡靜得連半分冗音都沒有,縱容着失落苦悶重新将他包裹,随着悲酸占滿胸腔,他身上一絲一縷精氣神兒也随之散去。
他的雙手發軟,眼眶有些酸楚。
輕如蠶絲的歎息聲落下,他知道自己該走了,可腿腳就像是被定在了原處。
“殿下。”周準道。
自太子喜歡顧長甯後,從前那些意氣風發的自信全都有了裂痕,這是周準親眼瞧過來的。
近些日子尤為明顯。周準不甚明白這是對是錯,他甚至怕霍瑾宸日後會在顧長甯面前擡不起頭。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會換個性子?
“換季時分她容易病着,告知女官照顧好她,别縱着她總挑食,多少都吃一點。若還冷就時常備着手爐炭火,再讓女醫署的太醫多來幾次。”
這些從前他親力親為的事,如今也要交代給外人,他有些觸痛。
“是。”
燕王今日與霍瑾宸的沖突不知為何到了賢王耳裡。
賢王彼時正坐在棋盤前與人對弈。聽到消息時,輕拂過玉石棋子的手忽然頓了頓。
“哦?”
“我們的人傳來消息,千真萬确。”
賢王手輕輕一揮,遞消息進來的人便躬身退下了。
“燕王素來與太子來往密切,不知賢王是否借機籠絡?”對面蒼蒼白發之人是賢王府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