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都是臣妾的錯，還請您不要遷怒旁人。”顧長甯這才跪下。

她不希望此事波及旁人，這是她與霍瑾宸之間的事，不能讓旁人受罪。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霍瑾宸蹙着眉，毫不客氣道。

顧長甯握緊了拳，她此刻才深深意識到，她縱使做了再多，做得再好，也比不過他的一句話。

他高興時可以将所有稀世珍寶全部捧來送到她手中，而他不高興時又可以将這一切奪走，哪怕理由再拙劣，他都能一句話決定所有。

她還連累了為她求情的沈婕。如今的顧長甯，甚至連多照顧沈婕的機會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了…

——

一連七日，顧長甯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她憶起幾個月前的霍瑾宸，又回首這幾日奪她權力的霍瑾宸。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顧長甯很頹唐，她心底甚至有了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你說…他是否…從一開始就是騙我的？一步一步，不過是裹着糖衣的陷阱？”

蘇莞在殿内點上了檀香，欲纾解顧長甯一連數日不安的心神。

她端來茶盞放置在顧長甯面前的案上，平心靜氣道：“這是一種可能。”

顧長甯落寞地望向蘇莞，雙目憂郁。

“也許陛下早已認為顧家權勢太盛，何況夫人娘家又是手有軍權的侯府，與北齊皇室有過牽扯的貴族。如此種種，若姑娘是陛下，是否也會憂心這一家人威脅皇權？”

“可我們沒做錯什麼…”顧長甯喃喃道。

“姑娘，你别騙自己了，從顧家與慕容家擁有這一切開始，你就該想到注定有這麼一日的。這無關姑娘做錯與否，再寬仁的天子，也不會容許有這樣一家外戚的存在。這些道理，其實不用蘇莞講。”

顧長甯不得不承認，她本不該喜歡霍瑾宸。可轉念一想，其實她喜不喜歡都無關緊要，他想将她困在這東宮裡，也隻需如同那日一般動一句嘴罷了。

她對不起自己家人…是她錯了。

“姑娘，孟良娣來了。”

顧長甯氣餒地趴在案上，聽到蘇莞輕生在她耳邊開口，她猛地坐起了身。

她正是苦悶，雖沒有招待孟若岚的心情，但顧長甯依舊将笑容綻開，不願将自己的心事加諸于旁人。

“臣妾參見太子妃。”

顧長甯親去扶她起身，“孟姐姐不必多禮。”

“殿下不過一時沖動，我與殿下一同長大他是講道理的，想來不過幾日便會向太子妃賠禮。”

聽着孟若岚的話，顧長甯心中已然不起波瀾，她已經不願去想霍瑾宸會如何待她了，如果對她的打壓能換來顧家的安穩，那還是值得的。

瞧着顧長甯垂了眼眸，嘴角緩緩向下滑落，孟若岚适時轉移了話頭，“我帶了自己做的點心，太子妃嘗嘗？”

顧長甯應下，“好。”

待銀針驗過，顧長甯拿起一瓣放入口中。

百合糕入口即化，香糯可口。不隻外表如盛放的百合，就連唇齒間也有絲絲百合香氣。

“孟姐姐手真巧，我做不來這些，我爹爹都比我手藝好。”顧長甯品着糕點，自愧不如。

顧長甯一句話，聽着的孟若岚卻赫然愣在了原處，神情都遊離起來，“顧相…會下廚？”

“對，西北有些好吃的點心工序複雜難學，爹爹怕旁人做不好，他會自己下廚做給母親和我吃。”

聽着顧長甯再平淡不過的語氣，孟若岚心中猛然遭受重創，她的心弦斷了，她不敢相信顧容川堂堂中書令，竟然會為了女兒去學如何做點心。

這很荒誕。

她連自己父親一句稱贊都得不到，可顧長甯的父親卻會為了她做這樣不符身份之事。

孟若岚眸中盈滿了淚水，直到視線模糊，她都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些什麼。

是羨慕嗎？還是責怪自己的父親？

“你…你怎麼哭了…？”顧長甯連忙拿起一旁羅帕，輕輕貼在孟若岚眼下，讓淚水浸在帕上。

顧長甯也有些驚訝，反思着自己是否說了錯話，“抱歉…我…”

“我沒事…隻是有些羨慕你。”孟若岚将眼淚擠了個幹淨，伸手輕輕搭在顧長甯的手上，“我沒你這麼好的父親。”

顧長甯似有不解，于是并沒有開口。

孟若岚纾了口氣，也不知怎的便将這些年心中的話道了出來，“我是孟家的女兒，從小便被寄予厚望。父親對我很嚴苛，萬事都需比别人強。父親讓我練琴，我便一日都不能斷，哪怕胳膊都要擡不起來，我也不能停。”

“我不能穿自己喜歡的衣裳，也不該與人有來往，父親說，這才是一位合格的高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