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是第二回見離魂散,許是臣醫術不精。可太子妃服用的飯菜臣都一一查驗過,并未發現異樣,隻有這碗藥,不大對。”太醫驚慌地說完了自己的話,她将藥碗放在了地上,雙手緊緊攥着裙擺。
“你知道這是太子給本宮的藥,如今說了出來,不怕死嗎?”顧長甯問道。
太醫對上顧長甯雙眸,“太子妃對臣有知遇之恩,這藥長時間服食您恐有性命之憂,是以臣哪怕無力救您于水火,也願給您提個醒。”
正在顧長甯專心與太醫講話時,蓦地,她擡眼間瞥到窗外似有一道黑影。
“誰?!”她驚出了汗,偏頭給蘇莞使了一個眼神,讓她去查看。
待穩了心神,顧長甯轉過頭笑着将地上的太醫扶了起來。
“你可願意醫治好本宮?”
太醫連忙點頭,“是,臣願意,您能好起來的,這毒不難解的,臣一定竭盡所能。”
“本宮先謝過你,這事不能讓旁人知曉,你明白嗎?”
“是,臣明白。”
送走了太醫,顧長甯已然累了,一個人側躺在床上捋着自己的思緒。
是他吧。
現在回想獨孤骞說的話,那藥是南俞王廷的秘藥,不是誰人能夠輕易得手拿到的。沒有誰比當今的天子和太子更能拿到這樣能置她于死地的毒藥了。
霍瑾宸的目的絕對不是想要打壓她們家這樣簡單,他是想徹底除了她家。
“姑娘,我去看了一圈,沒人。”
顧長甯想到了可能是那離魂散的作用,讓她總是心悸不安出現幻覺,于是她輕輕應了聲,“嗯。”
顧長甯方才滅了幾盞燭火,殿内有些漆黑,看不清她的情緒。
“姑娘相信她的話嗎?”蘇芷問。
“為什麼不信? 除了他還有誰有本事做成這件事?女醫署的記檔你也看過,今日湊巧該她當班。若是有人成心讓我知道這些,為何前些日子不來告訴我?”顧長甯反問。
她如今已經不驚訝他想置自己于死地了。
蘇芷歎了口氣,心情随之墜入谷底。她原先總以為霍瑾宸與顧長甯之間一定是有些話沒有解釋明白這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可如今這一切的發生,蘇芷也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沒有人會拿愛人的性命當作玩笑。
“他既要殺了姑娘,姑娘打算怎麼辦?”蘇莞問道。
顧長甯坐起了身,嘴角帶着一抹瘆人的冷笑,“既然他想要我的命,那我怎麼能坐以待斃呢?”
蘇莞這才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顧長甯的神色,她的面龐一半在暗,另一半在明,透着難以言說的矛盾複雜。
她總覺得…顧長甯見過獨孤骞後整個人不大一樣了。
十日過去,顧長甯身子愈發差,情緒也變得喜怒無常,霍瑾宸按例去巡查軍隊,他離開了一段日子。偌大的東宮也全然交與了許元清,顧長甯倒是得了空閑養好身子。
萬幸的是,霍瑾宸并未收走曾經賜予她的令牌,她依舊能自由出入東宮。從前小心本分的顧長甯如今沒了過多牽絆,頭回着人備好馬車出了東宮去散心。
登高樓之上,顧長甯依舊選了曾經與霍瑾宸過乞巧時那個包廂,她站在高處,俯瞰着腳下的長安城。
正值白晝,陽光灑在城中,萬家屋檐在光影中錯落有緻,長街南北規整,她目光所及,城中的繁榮與甯靜盡收眼底,偶有一陣微風拂過,帶來坊市間的煙火氣息,也掠動了她的心。
“你怎麼臉色更白了?我給你的藥吃了嗎?”
顧長甯約了獨孤骞,聽他一開口就是關心,她不由自主揚起了笑容,“吃了,其實好多了,隻是看着身子弱。”
“我要走了,回西漠。”獨孤骞頓了頓,接着道:“你二哥做使節送我回去。”
顧長甯如今已然波瀾不驚,她平靜道:“想到了。革了我父親同洲都督一職,貶了大哥去嶺南,如今又對二哥明升暗降,下一步可能就是慕容家在西北的軍權了。”
顧璟灏是東宮十衛之一的将領,他邊疆一趟最次也該保留原有官職,然而皇帝卻将他去做使節,将他剝離軍隊,也算是另一種打壓了。
“你不要做傻事。”
“我是顧家的人,隻要有我在,陷害我父親和兄長的,殘害忠良的,貪贓枉法的,一個一個,我都要殺了他們。”顧長甯神情閑适,慢條斯理地撫平了披風上的褶皺。
獨孤骞靜靜地聽着顧長甯這不帶一絲情緒起伏的話語,他心中“咯噔”跳了一下,面色複雜,“你要做什麼?”
“你看哪,這萬裡江山多美好,想要坐擁山川湖海的,恐怕也不隻是他一個人。”顧長甯目光遠眺,看向圍繞着長安的巍峨山峰,拿起酒盞放在嘴邊,小酌一口揚起一個肆意的笑容。
“你…”獨孤骞驚愕地望向顧長甯。
顧長甯收回目光,看向從街道上往登高樓小跑而來,懷裡抱着信件的小厮。
她勾唇一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