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姑娘說什麼呢？”蘇莞被顧長甯冷不丁這麼一句話弄的有些懵。

顧長甯苦笑搖了搖頭，“沒什麼，這樣也好，你随我去收拾東西吧，我們明日早些啟程。”

這不算壞事，她反而覺得輕松，遠離了這些紛争，沒有人會将目光再放在顧長甯身上，她好歹能得個平安，“好，我們早些去。”

第二日一早，清晨的霧氣籠罩着東宮，露珠悄然滴落，發出細微的聲響。顧長甯靜靜地站在廊下，雙手輕撫着素色披風的邊緣。宮人們站在一旁，神情恭謹而不敢多言。

無人知曉她這麼早就會離開，這也是霍瑾宸的意思。她不能拜别父母，不能向皇貴妃道别，盡快走。

顧長甯垂下眼簾，慢慢擡腳邁出，步履間帶着沉穩，顧長甯深吸一口氣，心中五味雜陳。走出東宮，看到已經備好的馬車，她終于停下，微微側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座東宮。

片刻後，她轉身對侍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馬車靜候在外，她緩緩踏上車轅，帶着一身冷清和決然。

“長甯！”

顧長甯恍惚中聽到了徽德的聲音，她停下步子，轉身望去，果真瞧見了徽德與兩位皇子向她的方向跑來。

“你們怎麼來了？”顧長甯小跑兩步上前，牽起徽德的手。

徽德很着急，匆匆趕來，腳步急促，一邊不住地喘着粗氣，臉頰因奔跑而染上了一抹急切的紅暈，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幾縷散亂的發絲貼在臉側。她略微彎腰，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追了上來。

她站定後，擡手理了理散亂的發絲，勉強站直了身子。

“參見皇嫂。”七皇子與八皇子氣息倒是平穩，行了一禮。

顧長甯牽強一笑，“叫我名字吧，出了東宮，也不是太子妃了。”

七八皇子相視未言，八皇子瞧着徽德還沒緩過勁兒來，不想氣氛過于尴尬，于是上前一步道：“我們與瑾宜一大早聽說了你今日就要走，特地求了父皇恩典來見見你。”

“什麼今日要走！六哥不分青紅皂白事情沒查清楚就讓你離開，我不服！你不能走！”徽德緩過了勁兒，直起身子大聲道。

七皇子在一旁默默歎了口氣。他說什麼來着，顧長甯嫁給霍瑾宸可不就是害了人家姑娘麼？如今顧長甯父兄接連被貶，她也被發配去了華州行宮，她不過十七，就要一輩子困在那裡。

顧長甯笑着捏了捏徽德的臉頰，“瑾宜放心，我不是一個人去，還有蘇芷和蘇莞陪着我呢。若是日後你還去華州行宮避暑，我們還能再見的。”

徽德在心裡狠狠“呸”了霍瑾宸一句。她去華州是避暑遊玩，顧長甯是受罰思過，這二者怎可同日而語。

“我帶你去找六哥，我要找他問問，他憑什麼這麼做！他是昏了頭了麼！”徽德如今整日練箭習武，力道大了不少，生硬地拽着顧長甯的手腕就要往東宮走。

她也是氣極了，昨日半夜聽了顧長甯受罰的消息，一夜未眠，天剛亮就找自己父皇拿了旨意來東宮，說是送顧長甯，其實徽德就是要質問霍瑾宸。

“瑾宜！不要鬧了。這是父皇下的旨意，你難道想讓她抗旨麼！”八皇子素日裡溫文爾雅，今次面上浮現些愠色，呵斥道。

正是這一聲呵斥制止了徽德的行為，聽到“父皇”二字，她終于乖了下來，緩緩松開了拉着顧長甯的手。

顧長甯則向八皇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八皇子接過顧長甯的神色，抿着唇輕輕揚起了嘴角，他知道最近的顧長甯經曆了什麼，然她近些日子不常去慈甯宮，八皇子并未能遇上她寬慰她幾句。今日一見，她人清瘦了一圈，臉色也有些發白，要像是快要凋零的花。

八皇子深知徽德這一鬧，霍瑾宸和建和帝都不會懲罰徽德，反而會給顧長甯惹禍上身，他内心深處不願讓顧長甯再受诘難，是以心中想了什麼話便說了出來，沒多留情面。

徽德憋着眼淚，她實在不知為何一切發生的這樣突然。明明之前自己六哥待顧長甯很好的，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要将最好的東西都留給顧長甯，短短幾日，一切都變了。

她不懂，顧家做錯了什麼？

“我不服…”徽德哽咽道。

顧長甯捧起徽德的臉，滿滿寵溺道：“别去找你六哥，照顧好自己，聽聞瑾宜近來找師父練武，一定堅持下去，日後會大有用處的。”

“好，好，我聽你的。”

“皇貴妃娘娘為你安排好了在行宮的住處，一切皆打點妥當，若是有難可告知瑾宜，我們能幫的一定幫着你。我很快要分府别居，這是王府令牌，若遇急事直接派人來找我。”八皇子拿出令牌，不給顧長甯拒絕的機會遞到了她手上。

諸多叮囑過後，顧長甯沒再耽擱，與蘇莞蘇芷啟程上路去了華州。

其實角落裡，另有一個人的身影被半掩在那暗淡的光線裡。目光緊鎖在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上，他一言不發，面色沉靜得仿佛雕刻。馬車越行越遠，霍瑾宸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卻又硬生生止住，他的目光始終未曾移開，直到馬車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