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辦事越發細緻了,跟四哥越來越像了。”七皇子望着馬車漸行漸遠,轉過頭狐疑看了眼自己弟弟。
八皇子不曾轉頭,“你都說了,她來東宮未必是好事,如今一語成谶。六哥既不喜歡她了,我們與她是朋友就該為她多想一點。若今日是四哥在這兒,他恐怕要送長甯出了長安才罷休。”
七皇子認同八皇子的話,“這倒是。”
孟若岚原本帶來東西給顧長甯,不料抵達承德殿時聽宮女說她已經去了華州。手裡拿着的茶葉終是沒能送到她手上,這原本可以稍稍解離魂散的毒。
“雲清,你說,顧長甯她不吃那些放了毒的膳食,會好起來嗎?”
孟若岚心中因矛盾而痛苦。
若不是顧長甯信任她,她原本沒有機會将那離魂散放進她的飲食和補藥裡。顧長甯待她很好,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甚至都能彌補自己這麼多年無一朋友在身邊的孤獨。顧長甯因為年幼時的情誼一直願意與她作伴,可自己為了孟家還是害了一個為數不多親厚的人。
害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得先忘記她對自己的好,否則心中總是會時刻不安。
雲清欲言又止,最後說道:“會的。”
——
賢王近來心情大好,事情按部就班進行,每一樁事都不曾脫離他的掌控。
先前的風波過去,漸漸地朝中已然有臣子為顧家鳴不平,有幾人上奏為顧長甯說情。可建和帝置若罔聞。
手下的官員來禀,太子妃不知從何捏住了他近些年與幾位商賈來往的證據,讓他為其辦事。這件事出乎賢王意料,他沒有想到顧長甯看着規規矩矩竟有如此膽量,居然為了顧家做到這個地步,比他這個想奪皇位的人還着急。
這對于賢王而言是莫大的好事,能算作意外之喜。顧長甯隻要願意對付那父子倆,那他可是能安心将顧容川拉入自己麾下。
隻是他這位侄子越發進益了,文治先放在一旁,單論武功,今日試了試霍瑾宸身手,他年輕,确實卓越不凡,也難怪秋獵時晉王派了那麼些人都沒傷着他,這倒是警醒了賢王,要殺了霍瑾宸不是一件易事。
而賢王所自信之處,正是霍瑾宸漸漸收攏主動權的體現。
“從長安的流言開始,一切便都是皇叔的安排。包括那日兒臣撞見四哥與她說話,背後都有皇叔的引導。皇叔與南俞來往甚密,拿到離魂散這樣不被人察覺的東西并不稀奇,隻是這一消息甚至是獨孤骞發現了告知兒臣的,否則,兒臣不敢想象後果會是怎樣的。”
自顧長甯走後,紫宸殿便是霍瑾宸最常來的去處,他一來要瞞着自己父皇的病情,照顧他,二來還要在這兒掌握信息。
外人看來霍瑾宸依舊是那個威風凜凜的東宮太子,隻有建和帝和皇貴妃知道,最近的他有多頹唐。
“西漠大王驟然病重,如今都是由王後與那位年幼的王子掌握王廷,獨孤骞還在路上,王廷已經動蕩不穩,他是從很久之前開始謀劃這一切了。”建和帝氣息虛弱,撐着身子道。
“是,他借大徵之力不過為求穩。他,皇叔,兒臣都是一樣,輸不起。”霍瑾宸自嘲道。
“你讓顧璟灏回慕容府守着,不會出意外。”建和帝寬慰道,“裴京懷在南俞找到了突破口,父皇身子不行了,讓他試試能否以此暫時牽制住賢王,要快。”
霍瑾宸很清楚此刻自己父皇的意思。萬一建和帝出了意外,他必須順利坐上皇位。
巨大的力道壓在他的胸腔,又像被無形的繩索捆住,這令霍瑾宸焦灼,煩躁。
這天,霍瑾宸披星戴月回了東宮,他本該回承恩殿歇息,可因心裡擱着事,無所察覺地走到了承德殿。這樣的事不是第一回發生,之前他也會下意識走向這裡,随後要麼何正則提醒,要麼自己醒過神,再折返回自己寝殿。
仿佛這裡總能讓他安心。
是以霍瑾宸沒有遲疑,踏入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承德殿。
許元清做的很合格,可稱得上完美無缺。小事自己拿主意,大事問過何正則,對顧長甯沒有半分怠慢,也能拿捏好與孟若岚的關系。即便是顧長甯中了離魂散也不關乎她的責任,她管不到承德殿頭上。
許元清是為數不多知道霍瑾宸對顧長甯究竟是何心思的,于是女官提醒她殿内一切布置都要收走時,許元清攔了下來,不讓人動殿内的一分一毫。
這裡還是從前的模樣。
唯有花瓶中的鮮花已經枯萎,才能讓人得知顧長甯已經不在東宮了。
她離開不過幾日,甚至這點日子還不如他去巡查軍隊的時日長,可他已經覺得像是過了很久。邁着步子進入殿内時,眼眶有些不自覺有些濕潤,心也跟着不停抽痛。
霍瑾宸輕車熟路點上了燭火,兀自坐去了她床榻上,而後示意何正則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