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不遂人願,總有不得意的時候。
千臉客被人打死了,屍體扔進了臭水溝。
當小簡找到人時,早已辨不清面目,隻能憑借身上,被她縫的歪歪扭扭的帕子,才得以辨認出身份。
她不知師父為何死,又被誰所殺,她欲報仇,可是又想起師父的囑咐。
他說,幹我們這行的,死都有定數,若是有日他被丢屍荒野,或曝屍大街,都不要為他報仇,說這一切都是報應……
他常常說,小簡子,等我們存夠了養老錢,就金盆洗手,買一間小院,開一家鋪子,再為你招一個上好良婿。
可是錢還沒存夠,說話的人,卻不在了……
眼前漫長的街道和背上的沉重,都好似小簡年少的人生,看不到盡頭,摸不到希望,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的思緒飄遠,木讷地走着,全然沒看見腳下的石塊。
一腳踩了上去,一個踉跄,身子匍匐上前,背上的人也跟着往前跌,全壓在她身上。
小簡回過神來,看着近在咫尺的石闆路,吓得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沒有襲來,背後反倒輕了。
耳邊是熙熙攘攘的人聲,微風拂面,帶來一絲涼意。
她睜開眼,面前的石闆路,僅離她一寸之遙,口中呼出的熱氣,吹散了地上的塵煙。
“快起來!”
小簡聞聲望去,隻見三樂一手拎着她的腰帶,一手攥住元澈後領。
往下看去,隻見元澈雙膝跪地,前面站着潶墨白,一手拎着那隻白貓,提開甚遠,嫌棄之色溢于形。
“哈哈哈……多謝公子,公子真是好身法!”小簡尬笑幾聲,連忙撐地爬了起來。
三樂皺眉看她,沉吟道:“人不用你背了。”
再讓她背下去,這人怕是與生無緣了。
說罷,她一手将元澈提起,一手摟腰,将人橫抱在懷。
随後,瞥了眼身旁面露驚愕的人,不耐道:“還不快走!”
小簡屁颠屁颠跟在身後,别提有多開心了。
潶墨白走在兩人身後,隔着帷帽,盯着三樂的背影。
那抹青衫垂落在她的臂彎,一蕩一幌,與她的黑衣交織在一起,難舍難分……
突然,他将手中的貓随手一丢,迳自離去。
“喵!”白貓尖叫一聲,輕巧落地,全身的白毛炸開,朝潶墨白哈氣,夾着尾巴朝前跑去。
——
幾人回到迎客來,要了一間房,将人安置妥當後,便下樓吃早食。
三人圍成一桌,外加一隻貓。
三樂舀了一顆混沌放進嘴裡,看向一旁的人說道:“加上方才的房費,同這混沌錢,你一共欠我七十兩銀子,外加三十文錢。”
“咳咳!”小簡險些被喉間的混沌給噎死,手忙腳亂拿過一旁的茶,猛灌了一口。
她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水漬,說道:“公子,你這賬怎麼算的,如何算出七十兩這麼多!”
三樂放下勺子,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娓娓道來:“前幾日在賭坊門口,你偷了我五十兩,在三皇廟,你又騙了我二十兩。
你算算,這賬可有錯?”
一旁的潶墨白看了眼手側的杯子,眸光微沉。
小簡見對面的人臉色一冷,頓時萎了下去,不敢應聲。
這時,身後傳來忽高忽低的議論聲。
“近日潶鶴堡出大事了!”一人開了個頭。
有人問:“何出此言?”
一黑衣男子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驚詫道:“你們還沒聽說嗎?”
“我曉得,我曉得!”一人率先開口。
堂内的好事者連飯都沒心思吃了,一同圍了過去,紛紛問道:“何事,快說來聽聽!”
“前幾日,潶鶴堡堡主——潶嵩慘死堡中!”
“什麼!”衆人驚呼。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竟殺得了潶嵩!”
一中年男子伸長脖子,朝裡面的人催促,“兇手是誰?知曉的快說出來,别賣關子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潶鶴堡的大公子——潶墨白!”
“什麼!”
一人拍桌喝道:“那可是他親生父親啊!”
衆人又是一陣驚呼,頓時亂作一團。
小簡端着碗也湊了過去。
三樂坐于身後也是一愣。
前不久,她還聽過這個名字,當時還為他打抱不平,甚感惋惜。
怎麼突然就如此行徑?
有一人迅速反應過來道:“不可能!他一介廢人,怎麼殺得了潶嵩。”
“說得也是,潶嵩的劍術可是在江湖上——榜上有名的,怎麼會被一個拿不起來劍的廢物殺了。”一個看上去頗有些江湖經驗的老道,附和一聲。
潶墨白右手攥住瓷勺,骨節泛白,布滿紅斑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據說是潶墨白同謀潶嵩身邊的近侍下毒,潶嵩中毒不敵,被一劍貫穿了心脈而死。
潶鶴堡的少主——潶衡,已經放出懸賞令,隻要能拿下潶墨白的項上人頭,就能得一萬兩白銀!”
衆人聽到一萬兩白銀,紛紛倒吸一口氣,無不驚愕。
人人詢問有無潶墨白的畫像,一時之間,已無人再細究潶嵩之死。
三樂聽着耳邊混亂的議論聲,眉宇間浮上一抹不耐之色。
怎這般聒噪,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她正欲喝口茶壓下心中的躁意,剛拿起茶盞,忽見右側還有一杯茶,竟絲毫未動。
三樂不由一愣,忽地瞥了眼身側的潶墨白,發現他手邊無茶,那她手中這杯茶豈不是……